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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垂下的浓密曲睫微颤,被沈阶一气灌输了这许多军政之事,胸臆有所充溢,却一时说不出来。
沈阶等女郎心情平复,同样默着。
屋里静了,屋外喧吵的黄莺唧唧又占上风,沈阶余光见案上有几滴茶渍未干,不知在想什么,走神似的取帕擦拭。
袖头里的白丝帕才拈出来,少年忽凛然回神,又塞回去。
“咦,似乎有些眼熟呢。”敞开的堂门廊子上,穿绿襦绿裳的阿芜探进小半颗脑袋,那一角丝帕没逃过她的眼。
原本小娘子问策光明正大,一园子里又都是自己人,便没有避人,也不防着人听。阿芜对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是不感兴趣的,只是隔着门棂,听见少年口齿清晰,嗓音低冽如潺潺泉流,不觉被吸引。
于是耳朵越听越往前凑,不觉间便探了半个脑袋进去,正撞见那一幕。
没等阿芜想起来那帕子有何古怪,被打断了思绪的簪缨抬头。
她不明所以,先看了眼沈阶,见他神色冷静如旧,只是向阳的那侧耳尖被晒得有些红。
簪缨让他不妨往右边挪挪垫子,又嗔视阿芜,“不可失礼,来给沈先生倒茶,润润喉。”
阿芜趋步入室,弯身在沈阶旁边续上茶后,余光悄悄往他的袖子瞟。
目不旁视的沈阶已敛起袖管正襟端坐,道声多谢,又下垂视线对女郎道,“阶今日多言了。”
“半点不多,犹嫌太少。”
经过这番长谈,簪缨对此人所怀才学又有了新的认识,由衷道:“你想要吐露这些见解,一定很久了。”
沈阶持盏的手微微颤抖,茶汤泛起带着涟漪的明光,映入他眼眸。
第53章
东堂外有个小池塘, 一向忙碌的杜掌柜已经在鹅卵石子路上溜溜达达,背着手看了半晌鱼。
眼睛不往堂里看, 耳朵却一直竖着。
不知何时, 他身边多出一人,一道看鱼,堂内并未刻意避忌的谈话也入耳几句, 轻叹:
“挥毫千策人不问, 腹有千言吐不得。不如种田啊……”
“你老哥别酸。”杜掌柜看到徐寔,一改帮着小娘子提防少艾郎君的作派, 挺直身躯, “怎么样,我们小娘子拾到宝了吧?”
徐寔捋须不置可否, “无多少自出机杼, 大抵是道听途说。尚有可观。”
能从他嘴里说出这么一句,便已算几分青眼了,杜掌柜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个有见地的年轻人, 何以一直没有崭露头角。”
徐寔嘴边淡淡勾起嘲意, “小仙翁葛稚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举秀才,不知书, 察孝廉, 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 高第良将, 怯如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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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先生还是没说明, 如此神武的北府军, 朝廷分明提防, 何以又叫‘怕而不怕’?”
堂中,簪缨待沈阶喝完茶水,再次发问。
沈阶点头将手指移向那块由他挥斥谈兴的羊皮图,正待开口,他忽又皱眉,随口喃喃:“此舆图不够大。”
簪缨心念微动,多看了沈阶一眼。
她会意地唤人取来北朝疆域图。
商人所用的地图,与行军的布防舆图是不同的,家下人费了些功夫,才寻来一张标有川势地形的北朝舆图。
沈阶接过后,略不在意地将两张图上下拼在一起,又指着最上的一条几字形蜿蜒水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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