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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鬼一样的眼神中冷笑,“你还有脸质问,三爷为何要换大爷的衣冠,当年之事你不清楚吗?”
“当年,晋军兵骑不敌北朝铁骑,我朝连连败退,羯人围了我们最后一座固守的城池,眼看守不住,刘大将军孤注一掷,决定带兵出城死战。一众文员没了用武之地,都躲在堡坞之内,听得外头喊杀冲天,大爷竟提议先拟好降书,免得之后战败伤及性命。
“三爷他大怒,言汉家子孙宁死战,绝不降胡。他提出鲜卑与羯人历来不合,黄河以西便有自成一国的部落群,若能想办法出城去,向鲜卑人许之以利义,求结盟共抗后赵,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大爷说他异想天开,他为南朝之使,生死皆要保全风度不失,不肯离开堡坞。呵,狗屁的风度,不过是贪生怕死!三爷无法,只得强硬地换过使节衣冠——因两国相交,只认使节文书,危急存亡之时,半分差错也不能出,不然若鲜卑部落看见来者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万一以为大晋轻慢于他们,又如何肯出兵相救……
“三爷虑事,万无一失,他真是把什么都虑到了,事成于密而泄于疏,从换衣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晋朝使节傅容。他怕离城后,大爷再作妖妄动,引起变故,便将离京前唐夫人给他带上的四位武卒,分出两个留下来扣住大爷,严加看管,三爷平生头一回强硬,便震住了大爷。而后便带着剩下的两个武卒,还有我,还有姓周这厮,冒着火光箭雨钻出城墙。
“好不容易等到了高辛部落,三爷全然模仿大爷的语气习惯。这只因,两朝多年兵战不休,双方斥侯常带回敌国使臣的身份特点,研究揣摩,以期使臣交锋时能占得先机。三爷随常无事时,就爱常常研究
后赵与鲜卑部落的外使信息,他将心比心,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破绽弥缝得天衣无缝。
“也正因此,高辛氏族长被三爷的口才与风度折服,喟叹一句:南朝果有真名士。方同意出兵八千,以助刘洹将军。”
“真名士,真功臣,不是傅家大郎主,是我三郎主!”
瘫子仰面咬牙忍泪,“只恨三爷非嫡支,只恨三爷非正使,只恨三爷不露才,只恨三爷顾全大局心怀大义!他比起那狗屁傅容,还差个什么?”
傅氏祖孙跌颓在地,身子颤抖,抬不起头。
而主座与两列席榻上的人,听到这番剖露肺腑的言辞,无不动容。
尤其镇卫将军江洪真,本就是行伍出身,更被这位子胥公的高义所敬,所悲,所折。
他铁拳紧扣于膝上,胸臆热血滚烫,眼圈已是红了。
他们身为局外人,耳听这桩往事尚且既激动又痛恨,而在场唯一的那位小女娘,身为子胥公之女,心情又该是如何复杂难过?
众人的视线不由望向簪缨,既悯且怜。
簪缨的脸比衣色更白。
她的两扇纤长的睫毛从方才起便凝住一簌不簌,撑着席子慢慢起身,“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人绵,声音也绵,像一团没有根脚的雾。
“中箭。”瘫子眼睛定在这小娘子的脸上,似哭似笑,“当时城危,兵贵神速,与盟友谈定后,三爷婉拒了高辛氏分兵护送他回城的好意,请对方集中兵力增援刘洹将军,自带部落的一小队健奴与我们几个回还,结果遇到了被冲散的羯人小队,两方厮杀,三爷被流矢射中胸口……”
簪缨深屏一息,身子向后倾晃。
李景焕霍地起身,下意识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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