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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唐夫人的风姿,却对此等巾帼豪杰心向往之。
听闻,唐夫人曾远渡海洋,将中原的丝绸瓷器销至天竺,也曾行至西域,与汉盘陀国王后相谈甚欢。
商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且是生为女子身的商人做到这个境地,又岂止是区区一女子、一商户可定论的。
那些生来坐在金玉高堂上的,自以为便是尊贵高洁,既高洁,便莫要巴巴地盯着唐氏的财富,认真探究起来,还不知谁的嘴脸更市侩一等呢!
她说得痛快,杜掌柜忙提醒:“阿任。”
任氏反应过来,见簪缨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自悔在小娘子面前说了粗话,“小娘子见谅……”
却见簪缨充满兴趣地问:“任姊姊方才那句什么桶索、什么打井,是哪本书上的话?又当又立……又是何意?”
任娘子红着脸嗫嚅,“小娘子莫学,市井上的俗话,不是什么好的。”
簪缨摇摇头,“我从未听过这些,倒觉得十分畅快。姊姊,我口角笨,方才在山下本想
骂他们几句的,只是找不出词来。往后,你多教教我罢。”
方才簪缨在御道上的那番慷慨之言,任娘子是一句不落听在耳中的,心想这样的口角哪里还笨?
再一对上小娘子那双干净无尘的眼眸,她忽又心酸:小娘子活到这么大,连五铢钱也没见过,连一句坊间闲话也没听过,可见这些年在宫里,她被拘成了什么样子。
“好、好,小娘子想学什么,妇人便说什么,都依小娘子。”
任氏应口不迭,杜掌柜可不敢真让她倾囊相授,回头再带野了小娘子,在旁岔了一句:“天色近晚,小娘子外出劳累了一日,先摆饭吧,用过暮食后好好歇一歇。”
“杜伯伯。”簪缨看向他,“有件事,我想向伯伯求证。”
“——十年前,大司马可曾要带我离京,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年事……”杜掌柜有些意外,“小娘子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见簪缨摇头,杜掌柜下意识向门外东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斟酌一番点点头,“也好,小娘子既已脱离了皇宫,知道此事也没什么。”
任娘子闻言,自觉地阖门而退,簪缨便请杜掌柜入座。阁里点上了明亮的灯烛,杜掌柜跽在席上回忆道:
“那日,卫郎君,哦,如今当称大司马了,在庾皇后的寝宫划下一道枪痕后,并未直接离去,而是拐去玉烛殿抱上了小娘子你,在内廷禁卫调动之前,抢奔出宫门,跳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径向北城门去。是准备出了建康,便遁入淮南不再回来。”
杜掌柜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因为当时在宫门处接应的人,正是他。
当时卫觎与庾氏闹得正凶,卫觎几番来找他商谈,道当年与唐夫人订约的是卫氏,不是庾氏,傅家雌懦,一味依附东宫,如今簪缨无长辈做主,他便是簪缨最亲的人,请求杜掌柜协助此事。
“十六向天作保,必待阿缨如嫡亲子侄,抚她无忧长大。日后或无锦衣玉馔,必有备致关怀。我生一世,此诺必践。”
杜掌柜至今还记得少年卫郎的这句誓言。于是他动摇了。
是留小娘子在皇宫里,还是把年幼的小娘子交给自己也还是个少年的小郎君,是他做过最艰难的决定。
然而在杜防风的内心深处,更信任的一方,到底还是与东家有结义之谊的卫氏。
既然卫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惧被朝廷鞫罪也要带走小太子妃,那他又为何不敢冒着被天家治罪的风险,为小娘子谋一条更自由的出路?
一切准备就绪,待马车距城门口还有不到一里远时,却出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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