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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色,放轻语气道:“小娘子是不是唬着了,别怕,有你杜伯伯在外呢。再说,确是太子行事不端么,此事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我不怕,”簪缨回头笑说,“我找杜伯伯商量件事。”
她迈步下阶,路过中台的芭蕉丛时,看见这处聚拢着十几个人。
其中有年轻婢子也有中年仆妇,自觉地列成两排,当头的是一名容长脸年轻女使,托着一只薄铜錾金托盘,正一面叮嘱众人务必仔细照料小娘子,一面下发赏钱。
簪缨在宫中时也见过宫婢们领月钱,只是她们领的是银锞子,不像那托盘里,放的是一贯一贯的铜钱。
她步子顿了顿,走过去,白嫩如葱的指尖拈起一枚铜币,有些陌生地在阳光下细细打量。
这些被紧急调来伺候傅
娘子的婢仆,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小娘子真容,连忙见礼的见礼,问安的问安。
却听这位久居宫闱的小娘子问:“这是五铢钱吗?”
婢子们大为奇怪。
后排有个圆脸绿衣,稚气未脱的小婢,艳羡地偷瞧女公子那张仙子一般的容颜,又听女公子声音糯糯的,好似吃过的饴糖糕,心里喜爱,大着胆子接话:“是五铢钱,女公子怎会不认得钱呢?”
五铢钱是钱币里最小的单位,一枚便是一文,三岁孩童都知此事,富甲天下的唐氏后人,怎么可能没见过一文钱呢?
“阿芜,不可无礼!”
“别说她,确是我之过。”簪缨轻声给那小婢解围。她在宫里没什么机会用钱,此前只在逢年过节时,见过用玉雕成的五铢钱装饰,像这样货真价实的铜币,还是第一回 摸到。
是啊,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呢,白手起家的唐家先祖,便是一文钱一文钱地,累积起如今诺大家业。
数代人的心血,她怎可以不辩人面兽心,就轻易交出去了呢?
簪缨雪腮绷起一道紧俏的棱廓,举起铜币对着太阳,透过方孔,注视碧空上那小小却璀亮的一点。
她的目光干净,专注,沉静,仿佛一池积水的深潭下有什么正在涌动,可没人能看清那是什么。
“留神眼睛。”
忽然一道低冽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像一颗突然投入水中的石子。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掌,虚虚遮在簪缨眼前。
这是一只指腹与掌心处皆生厚茧的男人的手,骨骼分明,掌纹凌厉。
簪缨张眸回望。
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身披长袭的大司马,没想到眼前却是一位褒衣博带的清隽郎君,穿元锦轻衫,冠墨莲玉簪。
衣,还是黑衣,可他身上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度,却与昨晚那气息疲冷,睫上生霜的男人不同了。
他今日不穿裘了。
下人们无声退下,卫觎撤下手掌,低头告她道:“以后不可直视太阳。”
像长辈在训诫贪玩的小孩儿……簪缨又想起了昨晚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心窝发热,低头说“知道了”,又扬起脸问:“大司马昨晚睡得可好不好?用过朝食不曾?”
卫觎一顿,这该是他问她的话,今日,她倒不疏远害怕他了?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精巧的随云髻上。
簪缨仿佛知道他在看什么,说道:“我将大司马送我的簪子收藏妥当了。昨日,多谢大司马为阿傅及笄,此事,我……”
她心中感念,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言说,正思忖着,余光里突然纵进一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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