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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温柔、令他心驰神往的人的脸,开始破损崩塌,变得如同恶鬼。
但他不害怕,心中只觉悲凉。
梦中再没有他人的痕迹,只有邓子追自己。无人前来传消息,也无书信字条,但到了某一个时刻,邓子追心中忽然便明白过来——
那人已经死了。
这个多年的旧梦,来到了终点。没有了那人,他的前世今生,只剩灰暗。
痛苦像是空气,像是心跳,像是包裹他全身的皮肤一般,紧紧贴着他,难以摆脱,他也不想摆脱。在他的脑海之中,那沉重得叫他丧失一切希望的苦涩,是内疚么?这么真实的心痛,还是梦么?如果他一直梦下去,一切会得到改变,还是会成真?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梦究竟是真实还是虚构,是历史还是幻觉?
天快亮了吗?
邓子追觉得世界在自己眼前分崩离析,像是他第一次进入阴阳相交之界时看到的一样,黑与白,真与假,回忆与当下,开始彼此割裂开来。但在他梦中的残影里,邓子追依然可以见到自己,跪在了什么人跟前。
在他面前的,是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他究竟是不是死了?他……是鬼吗?
邓子追来不及看个仔细,三棱锏已被他自己亲手刺入体内,剧烈的疼痛却令他感到解脱——从悔恨中解脱,也从噩梦中解脱。
“呼——”邓子追气喘吁吁地醒了。
卧室的窗外,太阳好端端地挂在天上,他躺在自己床上,睡衣被冷汗完全湿透,浑身累得仿佛没有休息过。外面传来寻常的声音,师兄在烧水泡茶,老头子反而一大早就想喝汽水,老任抱着枕头从隔壁回来了,菩萨在轻声说他买了些什么早餐。
邓子追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却摸到了自己面颊上的泪痕。
他清楚记得自己梦到的一切,前因后果,所有情绪,所有触碰,将他抱在怀中的感受,自刎时武器入体的疼痛,还有……和他鱼水交欢时的畅快和满足,和内心清晰知道的事实——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邓子追抑制不住,双手蒙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但他不记得他的名字。在梦中,他们只有彼此,一直不需要唤出名字来,一次也没有。
邓子追,亦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旧梦中重温前世的人。
“放箭!”
世人对沙场总有千千万万种幻想,是猩红遍地,还是残肢飞舞,抑或是刀光剑影。上过战场的人,和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之间,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填平的深渊。
对秦斋而言,沙场留给他最深刻的感受,并非累累伤痕,也非溅入眼中的污血,而是那些声音。
“放箭!全部放箭!”将军的声音嘶哑地在耳边回荡,与箭矢呼啸而过之声交织在一起,难辨具体方位。与此同时,秦斋扶起一个此前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士兵,低头一看,发现那士兵腿上正拖着一把长刀,从他的骨肉之间贯穿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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