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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我朋友们在闹事嘛，他们准备把这个地狱炸了，你知道，世界上虽然有好多个地狱——我估计得有几百个吧——但我们互相也总是要走来走去，这叫什么来着？全球化？好像是这么个词。就比如说吧，上个月阎王还从哈德斯那里招了一大群船工，那帮人真不赖，下班后我们一起烤肉串，好家伙，我一口气吃了得有那么多。总之呢，”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天，“他们这个神真拿自己当领导，屁事一堆，最近甚至开始搞火雨的含硫量考核，可那不就是个景观吗？反正，我们说好了，谁下班有空就来帮忙搭把手。”

“所以你要骑自行车来回？”

“就是这么回事儿。”

你想了想，虽然很想要自行车，但如果他要步行这么远的路，你还得心疼。算了吧，你对此只好表示遗憾，只伸手摸了摸自行车斑驳的车身，这是我的两个轮子的奔驰，你想。

他似乎看出了你的心思，便停下脚步，拍了拍前头的横梁，“坐上来，我骑车带你。”

你强忍着心头的雀跃，仰着鼻子哼了一声，“结实吗？”

“你要是没有变重，就没问题。”

你瞪了姜明一眼，“你记得我以前多重？”

他低下头，附在你耳边，报了一个数字。你感觉到他的手臂箍着你的腰，越来越紧。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滑出他的臂弯，自己斜坐到了横梁上。你看到他对着空空的怀抱明显地愣了一下，这小小的休止符叫你惊醒，继而又有些惘然。

他看你一脸心思，反过来倒安慰起你。你们确实分开很久了，久到彼此远离的时间远远超过在一起的那几年。局促和陌生才是你应有的反应。

你痛恨他的善解人意，你甚至希望他再自私一点，随心所欲，狠狠地把自己揉进怀里。

但姜明会干那种事儿吗？

车轮在你人生的中途转动，他就在你身后。你问他过得如何，他就快活地给你讲起来，说那几年地狱里一下子涌进来一大堆工人，阎王嫌他们吵吵闹闹烦人得很，就把他们扔到外国做事，他说他就是在修这个大漏斗型地狱第二层的鼓风机时，认识了这次闹事的工人们。那时他们还组织了一次足球友谊比赛，“我们只是惜败！”他和你强调了半天，“他们可是都灵菲亚特的工人！”

你把头靠在他胸前，笑得过分夸张，害自行车在路上画出一个s的形状。“你们该打乒乓球的。”你说。

“那他们连赢的希望都没有。”他不以为意，“你呢？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沉默了下来。你明白，却又不明白，在诗歌中，阿喀琉斯为什么说宁愿在太阳下当佃农也不想统治阴间的亡灵：姜明在地底的日子那么快乐，他交了一大堆朋友，喝酒，吃烤肉，还踢足球，他没有你也一样过得很好。而阿喀琉斯，如果他要统治的是姜明和他的朋友们……那确实很惨。

没有人能统治他们。

你说，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我？背井离乡，能好到哪里……”你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尖刻所惊吓，但你仍然说了下去，“美国也没什么好的，啊，是了，除了他们的男人。”

车轮子简直要歪进路边的草丛里去了，你吓得抱紧了他，再也不敢拱火。

周围变得那么安静，你几乎能听到天上星星转圈时发出的嗖嗖的声音。

“你过得不开心吗？”他忽然说，“我以为你到了美国，就会……”

“我夸张了！”你赶紧找补，“你不要担心，没事的，我生活都很好……哎，前面是什么，红彤彤的？”

他顺着你生拉硬拽来的问题回答道：“那就是我们的工地。”

“这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