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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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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一次因为完不成生产任务而加班的晚上,大鼻子把姜明叫了过来,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中国人要故意和公司对着干,你们今天午休后一个小时才把生产线运转起来,这在法国是难以想象的,你们应该更信任公司。姜明想,“中国人”,你看,这让我们怎么信任你?姜明于是回答,我们都是熟练的工人,你首先应该尊重我们,或许你们的方案更有效率,但工人的自主性呢?

大鼻子怔住了,这个高等电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或许想到了在他祖国的工厂里发生的那些骚动?想到了在他刚刚谋得职位时,工厂门口满天飞舞的传单,想到了该下地狱的法国总工会和法国共产党,他或许想到了那些宣传,说中国的工人温顺而勤劳,说你只要用一点钱,就能让中国人做任何事情。他叫姜明滚出去。

今天的工作遇到有些小麻烦,姜明和几个同事一起花了一上午修好机器。大鼻子知道了却又开始嚷嚷,你们为什么不叫工程师?你们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但我们还是解决了问题,姜明回答,他快要喘不过气了,天这么热,他希望大鼻子赶紧回到他那个四面都是玻璃窗的办公室去吹空调,他甚至怀念起过去喝茶看报的干部们,至少他们不爱大喊大叫的,时间,钱,时间,钱,一天到晚,还有没有别的事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变成生产线上的木偶,但对姜明来说,做木偶比人竟然还累,他想剪断这些线,哪怕掉下去摔个粉碎。

姜明回到生产线旁边,他发现自己不再爱这些金属的家伙们了。铁也不好,钢也不好,电也不好,火也不好,坏就坏了吧,有人把他和工具隔开了,手和机械之间最后的温情蒸发在雪白的厂房,这就是大鼻子的阴谋吗?当然也可能只是天气太热,法国人的工作服质量那么好,又厚又结实,他相信自己只要把拉链拉到头顶,就可以闷死了。如果我这样去死,会不会算工伤?

他不能去尝试,他只是按照操作手册上说的,进行下一个动作。他想,法国应该也有工人吧,真是可怜。

好容易熬到下班(熬,一个过去他从没在自己身上使用过的动词),姜明又费了半天劲才折腾到老城里。他把簇新的新安商场和肯德基抛在身后,过二道牌坊沿东门里大街,简直往前就是他家胡同。虽然小孩现在都被家长拘屋里写作业,胡同却似乎比记忆里更乱了,一些老邻居单位分房搬走,一些外地人来租了空屋。小卖部门口广告一直贴到别人家外墙去,把红油漆刷出来的四个现代化都盖住了。院围墙仿佛不够人住,一块一块扩出来,搭成简易小板房、小隔间的模样。这会儿正是葡萄和葫芦爬藤的季节,绿色的天棚支在头顶,还有人家院里郁葱葱的大槐树,臭椿树和桑树,也不甘寂寞往外探着枝儿。炒菜掂勺的声音和日爹操娘的声音响成一片,姜明感到一点心安,也有些心乱。

王嬢嬢正好出来折脏水,她看见姜明,忙打招呼,问他吃了吗?姜明说是来找赵四哥的,王嬢嬢就唉呀哎呀地叹气,说赵民权的老娘前些天出门摔着了,老婆儿七十好几,这一摔可不得了,也说不上来什么毛病,反正估计是要不行。“要我说,现在就是年景不好,你瞧见没,张奶奶家那棵葫芦,往年都结这么老大个的果,今年嘛也没有,光开谎花。我说张奶奶肯定是叫曹庄子卖化肥的给骗了买着假货,张奶奶不信,非说她放点那什么什么经的,让葫芦听听就好。我说那早几年胡同里大喇叭天天播毛主席,还不比您这个经厉害好几倍,也没看葫芦成精啊,要我说他们就是骗您买小收音机。张奶奶就不听我的,说我嘛也不懂。哦,就她懂?她天不天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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