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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父亲的听了姜明这样顶撞,竟也没说什么,只是稳稳当当地顺杆儿爬了上去:“这就对了,亮亮读书要钱,你作哥哥的,也应当帮衬着。”

他们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常年出差在外,慢慢便淡漠了对儿女的感情,不图他们出息让自己脸上增光,只求几个孩子别给他添乱。在他看来,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自己舒服过日子更重要的事,既然儿女都已长大,并不能再让他逗弄取乐,那便离他远着点为好。

姜亮和姜灿在成长的过程中对这样的父亲渐渐认了命,反正她们还有哥哥;但姜明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家长。他还记得小时候,穿着蓝色工装母亲曾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在工厂车间玩耍,拉着他的手去拨弄造废了的活塞,蹲在地上和他比个头,无限耐心地讲各种道理。他甚至隐约记得自己那时就见过柯向瀛的父亲,老柯那会儿是厂里推动“三结合”的积极分子,一力要废除所谓工人创新路上“四道关”,有一年姜明的妈妈因为改进工序被树了先进典型,表彰会开完,老柯过来套近乎,摸着姜明的头说,以后进厂顶你妈妈的班,要做个好工人啊。

姜明很爱他的母亲,虽然这只是一个稀里糊涂的女工。生姜明前,厂里忽然又开始发动群众揪走资派,她进产房前还在琢磨,这可怎么找呢?资产阶级道路什么样,咱谁也没见过啊。造反派今天一个标语明天一个口号,她一孕傻三年,根本记不过来,什么鞍钢宪法的意义她也背不会,她只知道66年说得好好的,工人要涨工资还要多上保险,结果就只有武斗最激烈时,保守派给所有人提前发了一个月奖金,到了儿还是一分钱没涨。那阵还闹过一阵不要党指挥工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工会确实不见了,但工会杨主席不是又去给工人代表大会当秘书长了吗?甭管哪个会,过年时都发了带鱼,这一点总归没变。她甚至到最后也没闹明白,毛主席叫大家学巴黎公社原则,说工人要自己管理自己,自己教育自己,她想,那我们为什么又凡事都要听毛主席教育呢?毛主席又不是工人。

她总是这样。别人说什么她都觉得对,但再想想又不清楚起来,便嘀嘀咕咕的。姜明那么一点个小孩,走路拉着妈妈裤边,他听妈妈嘀咕多了,便要问。她呢,因为心里总迷迷瞪瞪的,也就不敢把别人似乎都确信无疑的东西教给姜明,最后只好这样告诉儿子,她说等你长大了,就把厂子当你的家,厂里说干嘛咱就干嘛,有嘛事儿找厂里,厂里有嘛事你也扛起来。就像妈妈会一直爱你,以后你好好干,厂里人也都会护着你的。姜明听了,信了,既然母亲这样说,他便希望父亲也能如此,他以为父亲也该如此。

姜明从来没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是每个家长都会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他这样去期待自己的父亲,自然只能走到相看两厌的田地。他们过年看春晚时都互相顶着气,连看赵本山的小品,姜明都不要和他爸笑到一处去。

和姜明相反,柯向瀛这个春节过得滋润极了,靠着出书,他现在终于在这个老工人家庭里取得了“文化人”的地位,这便如老柯的干部身份一样,使他拥有了一点小小的特权。虽然这点特权还不足以保证他抢到鱼肚子上那块没刺的肉,但至少可以让他对气功之类的时髦事物发表些反对看法。当然,他也终于可以为自己不找对象作出小小的辩护……甚至在看春晚重播时,他已经能加入老柯和哥哥年年爆发的“真理问题大讨论”,对赵本山小品反映的社会问题发表一些不那么激进的看法。

拿着柯向海私下塞过来的丰厚零花,红光满面的柯向瀛在初三晚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家。他走时两手空空,回来时大包小包,怀里还抱了一瓶腊梅花。姜明已经在家等着他了,听门响连忙去接,他开了门,就见柯向瀛抱着花站在门外,年轻人白皙漂亮的脸半藏在腊梅枝子后面,只露出一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金黄的花瓣,馥郁的花香,春天冲进了老筒子楼,恰好便停在了姜明的门前。见男朋友眼睛发直,柯向瀛心里的花刹那间悉数绽放,他想,也不枉我废这么大劲抱着花爬了三层楼,腊梅啊腊梅,你再高洁,落在我手中,也只有谈情说爱的份儿了。

小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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