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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请的翻译是个年轻留学生,他摇了摇头,表示法国成天都是游行,实在搞不清楚。柯向瀛小说法译本的翻译倒是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给出了答案: “ 是几家国企工人反对私有化改革,最前面那些,对,就是在 CGT 红气球下面的,都是铁路工人,他们最有意见,你们中文这叫什么来着, ‘ 砸了铁饭碗 ’—— 我还是在柯的书里学到的这个词。 ”

年轻留学生翻译挺惊讶的, “ 法国还有国企? ”

法国人也很讶异, “ 哪国没有呢?水电邮政,汽车制造,国家当然要控股了。 ”

“ 那你也反对私有化吗? ”

年轻的法国人笑了, “ 像这个 SNCF ,估计早在我出生前就是国企了。 ”

柯向瀛站在书店门口,看人们打着红旗一波一波走过去,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中国人还能上街游行,抬着毛主席的像,(林彪像他没见过,飞机掉在温都尔汗时,柯向瀛才刚一岁大),国庆节游行时,还有花车,队伍里特别显眼的就数工人阶级老大哥,四大天的工人雄赳赳走过去,别提多光彩了。

年轻时,柯向瀛也交过一个名叫姜明的当工人的男友,是了,他是个同性恋。这是可以想象的,要不然评委会为什么颁奖给中国人呢,就因为也姓 K 吗?总得在文学之外还有点什么,性少数,有色人种,反对共产党,拥护共产党,反对统一,拥护统一,克族、塞族、犹太人,图西人、印第安人 …… 第三世界的文学不能回避政治。

其实柯向瀛并不太想谈这些,他在采访里总是说,我可不是什么自由主义者,你们怎么会在爱情故事里看出主义呢。文学院的教授们听了只是笑笑,然后就在论文里写, “ 虽然柯拒绝承认小说中的政治指向,但我们看到,在他笔下,专制政权 ……” 至于在落笔时,柯向瀛脑子里是不是只有一根鸡巴,这便和他们无关了。

然而那根鸡巴不是姜明的。他甚至不敢去回忆。柯向瀛把那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姜明压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小盒子里,即使在纽约只能去华人教会蹭饭吃的苦日子里,在遭到第 17 家出版商退稿的时候,在被墨西哥男妓抢走身上所有钱的那天,他都不敢掀开盒子盖去想一想姜明。他唯恐想多了,回忆就会褪色,像糖,舔着舔着就化掉了。

柯向瀛心里清楚,他一生都没有再像爱姜明一样爱过别人,只有看着姜明,他的灵魂才会如柏拉图所说的一样发痒,变得温暖而湿润,才会长出细细的,能带着人飞向天空的羽毛。而如今他再也没有翅膀了,他不敢去像回忆前世一样回忆姜明。

可这会儿他偏偏就都想了起来,他盯着游行队伍里的工会分子死命地瞧着,他们有人穿了蓝色的工装,有人干脆脱了上衣,露出微褐的倒三角形的健美身材,就像姜明过去爱干的那样,夏天,姜明连跨栏背心都不穿,就赤着上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柯向瀛再也受不了,他用一个中老年男人特有的那种自以为冲动的冲动和出版商宣布,我马上要回国。出版商点点头,显出很明白的样子,衣锦还乡嘛。

柯向瀛的哥哥柯向海开车去首都机场接人。最近几年,在长久的沉默后,为着儿子在美国留学的事,他们走动重新变得频繁。

坐在车上,除了天空还是一样的灰蓝,天津已经和他走时大不相同了。甚至当车子开过海河时,柯向瀛惊叫了出来。这些制造光污染的高楼和殖民地风格的建筑他都不曾见过,而他熟悉的烟囱却不见了踪影,那会儿天塔还没建起来,全市最高的建筑就数这根大烟囱,日日夜夜,白色的烟从上面飘出来,像小白龙一样穿过仿佛比现在宽得多的海河,横在华北平原高高的天际。

在哥哥的酒局上充完门面,完成了光耀门楣的使命,柯向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请他哥帮忙找寻、联系了当年的故人。

在出国前,柯向瀛和姜明的家人,确切地说是他的两个妹妹几乎势同水火,而在姜家人发现姜明那套房子的房本竟属于柯向瀛的之后,他更是成了姜家父母不共戴天的仇雠。

时过境迁,如今,柯向瀛竟也能和姜明的小妹妹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了。小妹妹叫姜亮,是设计院的高工,他们坐了大约半小时,柯向瀛清楚地意识到,随着他们聊得越来越深入,姜亮对自己的仇恨每一秒都在增加。最后,这个中产阶级的妇女已经顾不得体面了,在胡同里度过的粗俗的童年复活在她身上,你,她说,我如今都想明白了,这世上就数你们知识分子最自私,最独。我哥遇见你是倒八辈子霉,姑奶奶今天把话撂这儿,别人都有资格来说我哥,就你没有。

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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