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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坦花了一段时间为他的行程做准备,他的行李很少,但要想起来它们摆在哪儿很困难。
他严格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出发日前晚甚至没有睡觉。尽管罗莎夫人保证会有人准时来接他去车站,他还是不能忍受拖别人的后腿。
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柄黄色斑点的折叠伞,插在玄关的伞桶里,被巨大的月季盆栽挡着,跟房子里的其他陈设格格不入。
李维坦盯着这个突兀的东西看了很久,才想起它是哪来的。
去年的七月十五日,北亚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在极地附近,这样的气候并不稀奇。但李维坦还是记住了这一天。
这是远征队出发的日子。
北亚落后荒芜,但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这个地方,它还有一个更耳熟能详的外号,叫“极地舰桥”。
每一支出征极地,试图战胜“巨人”的队伍,都会在这片土地上驻扎。他们会在北亚得到隆重的欢迎仪式,从最北面的“夜枭码头”驾船出发,载着鲜艳的“文明旗”消失在深蓝的冰海尽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永远不会再回来。
靠近夜枭码头的地方,沿海岸遍布着绿色和橙色的灯带,附近都是酒吧。这些酒吧不需要音乐和驻唱,几百公里外,极地巨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发出巨大的嗡鸣。它们有的时候像机械的转动,有的时候像人声,偶尔类似一唱一和的鲸鸣。没有人知道那种声音是什么,但它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引起人类的情绪——它拥有一种磅礴的力量,这种力量曾经是属于人类的,尽管已经从血脉里剥离了,但某种奇异的共振似乎仍然存在。
李维坦平时不太会靠近码头,他对极地的厌恶超过对未知的好奇。但那一天,他一大早离开家,到码头旁边的酒吧里买了一瓶昂贵的蜂蜜酒,让老板用浮夸的金色丝带把它包装了起来,放在灯带前面的礼物堆里。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会为远征军送礼物,他送的东西坐落在“山”脚下,小得毫不起眼。
这正和他的心意。
离开码头时候他的手脚抖得比平时更厉害,大概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雪,还有一个原因他并不愿意去想——这是近十年来,他离蓝浓·卡特最近的一次。
他当然不可能去见蓝浓·卡特,三年前开始他就连提到此人的报纸都不再看了。最初他还有些庸人自扰的担心,但很快他就发现蓝浓·卡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一直过得很好。哨兵一如既往的年轻,强大,勇于涉险,充满热情和感染力。
毫无疑问他会从极地凯旋。李维坦认为自己没有一丁点担忧。
雪在他肩头积了几厘米厚的时候,酒吧的老板拎着这柄黄色的伞跑过来,目光奇异地打量着这个在雪地里发呆的怪人。
“嘿,你还好吗?”老板说,“你看起来已经冻僵了。”
李维坦停顿了一下,才像被拉动发条一般缓缓转过身,不怎么客气地回答:“不劳担心。”
“你邻居给你留了一把伞。”老板识趣地抓了抓头发,“老太太今晚打算在酒吧过夜,让你撑她的伞回去。”
李维坦厉声说:“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明天依旧不会是个好天气。”
“拜托。”老板几乎要冲他鞠躬了,“我只是个传话的,请别让我两头挨骂。”
李维坦抿紧嘴唇。过了几秒,他实在不想继续这没营养的僵持,不情愿地接过了伞。
然后这柄伞就在他的玄关呆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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