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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光明地大展拳脚,可心底,却是连绵不绝,如同大雪一般的寂静默然。
他再也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大哥,堂下,幼弟正跪在那里哀哀痛哭,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穿着一身肃穆的黑,从头到尾,唯有脸是纸般的苍白,唯有睥睨桀骜的凤眸,在数日的不眠不休中,仍明亮至锋利无匹。
臂上缠着的黑纱,胸口佩戴的白花,他一遍遍俯身,向着来吊唁的人表示谢意。
哪怕这些人,分明不怀好意。
一日有二十四个小时,一时又有六十分,一分却又能够数出六十秒来。一天被分割成了八万多个瞬间,明明短暂,可他却只觉得,度日如年。
到了夜晚,人流渐渐少了,幼弟哭累了,伏在那里睡着了。他轻轻俯下身来,将幼弟抱到后间的床上,刚刚放下,幼弟便猛地惊醒,握住他的手哀求说:“二哥,你别走。”
“我不走。”他耐心地哄着幼弟,“你先睡,我就陪在这里。”
幼弟终于又沉沉睡去了,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转到前面,跪在蒲团上,将黄草纸分开了,一张一张慢慢地放入火盆之中。
身后,忽然响起一点脚步声,轻盈而畏缩,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却又停住。
他眉头皱起,余光看到一线的白,再往上看,是一张雪白的面孔,她的白,却要比灵前供奉着的白菊要鲜活生动得多,一双似泣非泣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两丸养在白水银中的黑水银,头仍同往日一样,下意识地低着,却又悄悄抬起一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她像是受了惊吓,眼波闪烁着,像是小鹿。
若是平日,他对她,也只是熟视无睹,可这样的时候,他却生出三分的不耐:“你来做什么?”
他一开口,她脸上惧色更浓,可怜楚楚地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眼泪,可到底克制着自己逃跑的冲动,小声回答他说:“来……来替您送晚餐。”
“怎么是你来。”
闻言,她有些哽咽道:“楚妈妈生病了,她放心不下您,就派我来看看您。”
楚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从小也算看他长大,母亲不在了,佣人中,楚妈受的打击最大,强撑着帮着他料理内务,如今也撑不住倒下了。
靳长殊问:“楚妈怎么样了?”
“大夫说,是内忧外劳,要她好好休养。”宋荔晚说着,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楚妈妈说您一整天都没用膳了,他替您煲了汤……”
靳长殊皱起眉来:“她不是病了,你怎么不劝着点?”
宋荔晚吓了一跳,手一抖,提着的小盅差点翻了,靳长殊无奈,伸手替她扶了一下,不小心指尖擦过她的手指,她立刻缩回手去,倒像是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慌张地解释说:“我拦不住她……”
靳长殊收回手来,只觉得指尖还存留着她手指上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你把东西放下,可以走了。”
宋荔晚依言将汤盅放在小几上,却没有离开,靳长殊问:“还有什么事吗?”
“您不喝的话,待会儿就凉了。”她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强撑着说,“楚妈妈说,要我看着您,起码喝一碗。”
哪怕是这样的时候,靳长殊仍是被她给逗笑了:“知道了。”
宋荔晚问:“那我替您盛一碗……”
“你是叫……宋荔晚?”靳长殊看她一眼,慢慢将一张黄纸放入火中,火光大盛,撩过冰白指尖,他漫不经心看她一眼,“你应该知道,荣宝振让你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吧。但现在这种时候,我没那种心情。”
她原本就白的脸,一瞬间褪尽血色,却又颤抖着声音,努力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您瞧不起我,可是靳先生,我今晚来见您,并不是为了勾引您,楚妈妈对我好,她心疼您,我就愿意为她走这一遭,哪怕我……并不想要见到您。”
她说完,向着靳长殊低下头行了一礼,稍稍一动,眼角的泪已经落了下来,她随手擦掉了,低声道:“我就不打扰您了。”
话毕,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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