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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并不是槟榔成熟的季节,为了保证药材的供给,皇帝特地开了少府的府库,将储藏的干果倾数取出,并让他们抵达后在本地征集,允许当地百姓用槟榔换取同等体积的稻米。
当今太医丞姓高,单名一个吕字,与庆邑郡守高疏乃是同族,只是到她这一代时,距离高氏主脉已经很远,高吕出仕后辗转几个部门,最终在少府内做了医官,因为背景平平,直到四十多岁上,还蹉跎在从八品下的太医丞一职上头,幸而她本身对医药之道也颇有兴趣,故而可以安然自得。
根据建平那边给出的方子,想要治疗蛊病,需要以黄芪为主,槟榔次之,高吕又结合自身的医药水平,在方子里加了甘草,雄黄等清毒之药作为辅助。
硕媪是南地人,桂宫那边无人能与她交流,幸好天子也懂南地言语,将所有得到的知识清晰地转述出来,比如说槟榔毒性大,用时一定要斟酌分量,在没有身患疾病的情况下,决计不可食用。
高吕对于南人的土方本来有些将信将疑,等服了药的将士们状态纷纷好转后,才彻底拜服,据从京中传来的消息称,那位硕媪也因为献方有功,被封了勋职在身,享受朝廷供奉。
药汤已经煮得差不多,药方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高吕看清来人面目,起身为礼:“温将军。”又道,“下官正要去给将军诊脉。”
温循客气道:“劳烦高医丞。”坐到对方身边,将手伸出。
高吕仔细把了脉,又看了看温循面色,并让对方张口,仔细观过舌苔,这才掉头:“将军情况已经大好。”
温循询问:“不知萧将军那边如何?”
被朝廷派来南地的人分为两批,一批去了后营,一批去了冲长边营,像太医丞,就是先去的萧西驰那边,然后才过来照料温循。
高吕回答:“萧将军当日的症候比将军轻,如今自然好得也快一些,只是陛下说了,此药需得连续服上三个月,方能除根。”
温循顿了下,叹道:“陛下将后营交给我,在下却未能尽力,反而让陛下忧心。”
后营当中自然也有医生,还是从朝廷调派过来的,然而在最开始,那些大夫却全都把这场病当做时疫来治,温循回想前事,觉得若是继续按照那些大夫原先的思路治疗下去,自己绝对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处,温循对天子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南地这边还迟迟无法确定营中病人真正的病因,但远在建州的皇帝本人,却御口直断此乃蛊病。
她也听说了天子懂得南地言语的事情,桂宫中的花草匠人本是厉帝采选的,然而先帝只晓得让南人培植花木悦己,不像当今天子,好学善思,多智有德,从南地粮食种植环境的区别中,判断出两个兵营的症状跟接触疫水有关,再从一位老媪口中获得蛊病解方,虽然温循是武将,但也曾认真读过书,知道此事日后绝对能成为史书上一件被大写特写的著名典故。
皇帝本人的推论方法也已经流传出来,据天子所言,南边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居住,那些人既然世代生长于此,肯定熟悉本地环境,也了解蛊病的症状,如果说这世上那些人最有可能掌握蛊病的治疗方法,那就是南地土人,只是中原人向来鄙薄他们,所以在遇见困难时,根本想不到该去求教。
温循的想法跟很多不明真相的无辜大臣一致,就是觉得天子善于思考,而且认为皇帝多半是想借此事批评一下中原人士排外的风气,让朝中大臣学会谦逊自省。
——作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清楚真相的人,温晏然当然不会公开申明,她治蛊病的药方跟硕媪完全无关,当日之所以能把事情的逻辑圆回来,主要靠的是她高超的编瞎话能力……
但对于大部分臣子而言,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那位硕媪除了提供药方外,也提供了钉螺灭杀跟蛊病防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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