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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有些诧异地说:“你怎么穿着草鞋?”
我用很平常的口气说:“我们都穿草鞋。”
他说:“可我没穿。”
“对。”我说,“你是少爷,你穿棉鞋。”
“你冷吗?”他问。
穷人四季只有一双鞋子,这话不是故意夸大其词。我冬天一直穿草鞋,我四季都是这样。可即使冷惯了,我也还是冻得紧,但我疑心他要怎么嘲弄我,就咬着牙,摇头说:“不冷。”
江之恒不由分说地抬起一只腿来,我更加确信他是要在我面前炫耀显摆。可没曾想,他把棉鞋和绸袜一起脱了,光脚站在满是淤泥的雪面上。
江之恒的脚背很白。
我看着他的双脚沾染上了淤黄的雪水,他一跳一跳的,龇着牙对我说:“你冷。”
第二天,江之恒扔给我一双双层料的黑布鞋。
我穿了新鞋,江家别的长工见到,总要说上一些酸辣的话呛我。
这让我不仅没有半点儿感激,反而对江之恒说:“少爷,我现在有了一双布鞋,可您家里那么多长工,依然在穿草鞋卖力气。”
江之恒听到这句话,一张脸像是雕刻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3章
我十五岁时,个子蹿得很猛,已经同十七岁的江之恒一样高了。
我初来泷水村时那颗光光的脑袋上也剪了一茬又一茬的发。
江之恒那时候不去私塾了,他开始嚷着想去更远地方的学堂念书,可江太太宝贝他这个儿子,不肯让步,就请了一个私塾先生来家里教。
我那时候常被江之恒拉去一起听课。
关于这件事,江太太是很不高兴的。其实我也不高兴,我并不喜欢读书写字,比起这些,我更愿意在长满草籽的田地里打滚。
面对江太太对我也念书的反对,江之恒对他母亲说:“我现在不去学堂了,可一个人听课很沉闷,整天只对着先生和书,思维很迟钝。”
江太太没法儿了,只好让步,准许我每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陪着江之恒一块儿念书。
就是这一年,我从江之恒口中得知了许许多多书中的故事,也学会了怎么写我和他的名字。
江之恒指骨泛白的手握着一只黑色的钢笔,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
他问我:“冬真,你为什么叫冬真?”
我告诉他:“我师父说他捡我是在冬天,寺里又是真字排辈,就这么叫了。”
“你没有姓吗?”江之恒看着我的脸问我。
我想了想,说:“我姓冬啊。”
我准备把江之恒问我的问题也问他一遍,我就说:“少爷,你又为什么叫江之……”却被一个女人打断了。
“少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我从窗子里看见那个女人,她是江之恒儿时的奶妈。
她正装模作样地咳嗽着,故意呛我。
她骨子里的那种奴性已经很深重了。
江之恒笑说:“奶妈,他没叫呢!”
“少爷,他就要叫了。”奶妈在窗外斜眼瞪着我。
我沉着脸把向院子的窗子关了起来。
那女人见我关了窗子,就斗胆站到了门廊下,张头望着屋里:“少爷,我是来还借粮的,顺道也来看看你,你到底是吃我的血大的,我来看看你。”
我和江之恒都很熟悉那女人的这种行径,不过江之恒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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