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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的目光又移开了,落在略显暗沉的地毯上缓缓描摹着旧时流行的大花图案,轻声问:“什么坎?”
猫哥的目光也跟着他落到地面:“网黄。太脏了。”他忽然笑了一声,“你太干净。我配不上你。”
程然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下文,便扭头看着猫哥,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按耐住那个他困惑了很久很久的问题:“你那么厌恶做网黄,当初又为什么要做呢?而且我记得,你说你做了很多年。”
猫哥依然垂眼望着地面,很久都没有反应。程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却忽然听见他轻嗤了一声,说:“那时候年轻,幼稚,叛逆。”
这三个词说完,猫哥又没声儿了。半晌,他偏了偏头,看见程然静静望着他,便笑了笑,问:“你想知道?”
程然垂了垂眼,未置可否。
老酒店的房间装潢铺满地毯,于是当他们都陷入沉默,房间里便是让人几乎丧失五感的静寂。毛茸茸的织物吸收音波,也钝化了所有知觉。程然在这样令人沉溺的环境中浸着浸着,慢慢地,听着猫哥给他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主角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有些人会习惯于称呼那样的家庭为“高知”,在他们面前本能地就带有一丝尊敬。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被母亲牵着出去玩,在楼梯上遇见邻居,对方都会很浅地俯身或是点头,称他母亲一声老师。其实他到现在都不太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家庭,如果用最简单的两个字来概括,应该就是体面。
父母体面,家庭体面,于是这个小男孩从小就学会了要和家人一样体面,也从小就是最受大人喜欢的那种孩子——懂事、乖巧、省心,成熟得不像是那个年纪的小孩。他聪明,优秀,还漂亮,从小学开始,所有的老师都夸他情商高、自觉、独立,形象又好,于是各类奖项与比赛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而他也稳稳当当地接下所有,每一次都能不负众望地拿到最好的结果。老师们都喜欢他,也喜欢他的家人,觉得他成绩好能力强模样也好,觉得他的父母省心地位又好。所以后来很多次,他自己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完下台,便与自己作为家长代表发言的家人擦肩而过。
所有人都夸赞他、羡慕他,身边的同学见到他的父母,都会叹一句这出众的气质。但其实回到家里,回到那个所有人都称赞的家庭里,这个小男孩便再也得不到一句称赞。
他可以从所有熟识或是陌生的人们口中获得大把的赞誉,却从未从自己的父母口中听到过一句夸奖——因为他们永远都觉得他不够好,他可以更好。
他拿了班级第一,父母问他为什么不是年级第一。他拿了年级第一,父母说一次第一不能说明什么。模拟考区定位他拿了百分之一,父母跟他说他学校在教育大区,学校多升学容易,但是人少,如果放在新区几万考生的定位里、在全市统一的大定位里,他又有多少竞争力。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体面人,他们从来不会打他骂他,连红着脸高声一句责骂也少见;但他从他们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否定,各式各样的否定。
你不够好。
你觉得你很优秀吗?
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觉得自己好看?
好看有用吗?
你要更努力。
一句一句,就这么渐渐地将名为自卑的铁板凿进了这个小男孩的心底,一下一下,锤进尖锐的铁钉,不管日后如何努力想要将其拆除拔开,凿出的窟窿永远都在那里,落满细碎猩红的铁锈。
男孩到底是懂事的。在这么多这么久的否定之下,他再难受再委屈,也相信父母是爱自己的,只不过他们不愿意表达。
其实很小的时候,在初一之前,在男孩的母亲尚在世的时候,偶尔他也能从母亲一些小举动中窥见父母的爱意——或者说,主要是从母亲那里感受到一些藏得很深的情感。但初一那年的春节,在漫天烟火之下,母亲的身影在一声声爆裂巨响中猝然倒地,从此便抹去了他生命中那微弱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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