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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瘦了,瘦到甚至可以清晰地透过骨架和皮肉感受到其中的形状。宁枝咬住左腕,避免在崩溃下发出让她更加危险的声音。她胡乱地踢,却像是献祭一般送到了猎食者的眼前。
有时容卿会故意停下来许久,看着她眼角的红,额前的汗和崩溃的泪。
像一场漫长、破碎、濒死的梦。
摇摇晃晃、起起伏伏,宁枝在灯影重叠之间被迫莫名想起了很多和从前相关的事。那是她第一次答应陪周迟贺出门,有病的大少爷选择和她一起坐公交车。
她对那些老旧塑料座椅的味道有些敏感,车的急停和转弯配合上颤抖嗡鸣的发动机都让宁枝恹恹的。可是周迟贺非常兴奋,在经过每一站时都会下意识地跟随那甜美的机械音女声重复站名。
宁枝被他吵的头疼,伸手将卫衣的帽子拉了上去。
这个行为惹怒了小疯子,一个冰冷坚硬的圆管物品抵住了她的后腰,周迟贺呲牙:“医生,你要专心。”
宁枝的右手本来在调整衣领,在他未曾反应过来之时顺势滑落,死死压住了他的指尖和那把“枪”。她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我说怎么少了一根口红。”
拙劣的把戏被拆穿,小疯子也不生气。他就像是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小孩,迅速转移了注意力。“我给你化妆吧,医生。”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
城市里乘坐公交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朋友正拿着一根口红在对象的唇角小心涂抹。车一晃,微微晕开了些,像是被人亲吻后的可怜样子。周迟贺的脸悄悄红了,宁枝翻了个白眼。
在惠熙站和林校路之间,他们路过了富兰克林大厦。
“一个生物技术企业为什么要叫富兰克林?”他好奇。
宁枝思考了一下,富兰克林是英国物理化学家和晶体学家,她的x光成果“照片51号”证明了DNA是由两股单链形成的双螺旋结构。但是她的成绩没有被公正认可,诺贝尔奖颁发给了三个使用她成果却抹黑诋毁她的男人。
“真是一个悲惨的结局,剽窃者招摇过市,原作者郁郁而终。”小疯子有些感慨,甚至难得说出了几句人话。
宁枝望着远去的富兰克林大厦,收回了视线:“生化领域的人会以各种方式记住她的名字,不会让她落寞沉眠的。”
“这也是你的希望吗?”
宁枝有点答不上来,她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这个名字。她只是会在课题讲到双螺旋结构的时候把那个智慧坚定的女性放在PPT的首页。就如同她当年坐在大学里上的第一堂课,教授也是如此。像是一个秘而不宣但又薪火相传的小秘密。
车到站了。
周迟贺愣愣地发现所有人必须要在终点站下车,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枝起身飞速消失在人海中。司机以为小两口吵架了,挥手催促:“愣着干啥,咋不追呢?”
俊美的男人还是一副受伤的模样:“不是环线吗?”
他以为他和她会坐在一起,绕着城市永不终结。他们会在轮回里等到天黑,然后在天亮时开启下一个循环。
“嘿我说你挺有意思?司机不也得回家吗!”难得心情好,师傅和他多聊了两句,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总是喜欢好为人师,说的兴起还拽了两句哲学思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圆开始的那个点也是终点。”
周迟贺被赶下车了。
他一个人坐在终点站的站台看着茫茫人潮,所有人都好像有回家的方向。他们都知道公交车是不可能永远在运行的。只有他像个蠢货。
天色渐晚,人群稀疏。他看着新的公交车从始发站出去,数着它们身上广告的数量。他没有带拐杖,也不想给管家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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