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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慕云近来没服侍饭食,怕自己做得不对,便打算打打下手,忽然听到七太太叫自己的名字。

“新进门的纪姨娘。”七太太侧头对丈夫说,闲闲地开口:“七爷难得过来一趟,行个礼吧。”

曹延轩目光移过来,纪慕云屏息静气,走过去端端正正行个福礼,低声道:“给七爷请安。”

她感到正襟危坐的男人在打量自己,似乎只有一瞬间,又仿佛绣完一条销金帕子那么久,温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起来吧。”

主子们吃过早饭,转到西次间喝茶,夫妻俩隔着一张黑漆螺钿矮几,并肩坐在临窗大炕,含笑看孩子们献宝:

宝哥儿聚精会神地背诗,从《鹅鹅鹅》背到《锄禾》,又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获得一片赞誉。

珍姐儿把早就备下的香囊一一分送众人,七爷的是宝蓝色,七太太的是大红色,宝哥儿的是鹅黄色,媛姐儿是湖绿色,她自己的是玫瑰红,统统打着五彩络子,装满艾草香料。

曹延轩把玩着香囊,笑着问道“东府三伯母五伯母有没有?”

“瞧爹爹说的,女儿还能忘了长辈不成?”珍姐儿嗔道,“连带素姐儿秀姐儿兰姑娘,早都送过去了。”

曹延轩满意地嗯一声。

珍姐儿还命厨房做了五毒饼,五种颜色五种馅料五种形状,盛在甜白釉碟子里十分可爱。珍姐儿让众人一个个猜“这是艾草,这是山楂果汁,这是糯米~”

到了媛姐儿,丫鬟捧来一架小小的落霞琴,她净手宁神,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趁间隙,纪慕云用余光悄悄打量:那是一位二十八、玖岁的成年男子,面容英俊,身材高瘦,穿一件佛头青暗纹团花直裰,宝蓝腰带挂着一块温润洁白的羊脂玉竹节玉佩和竹叶色荷包,发髻随意地用一根竹簪簪住。

就像纪慕云猜测的,面前的七爷曹延轩温文尔雅,举手抬足带着书卷气,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可不知怎么,这位七爷目光温和,眉宇之间从容而坚毅,给别人一种“一旦拿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感觉。

耳边琴声错乱,纪慕云收回目光,眉头轻蹙:她随母亲,对音律没有天赋,琵琶古琴都没学下来,姨母却是弹琴的好手,一曲《平沙落雁》催人泪下,与姨丈一唱一和《春江花月夜》,着实令人羡慕。

喏,她弹得不行,听曲子还是有几分水准的,媛姐儿弹得平平,说得好听些,也就初学者水准。

曹延轩也听了出来,微微皱眉。

媛姐儿双臂绷紧,不由自主越弹越快,手指发着,突然之间,琴弦发出“嗡”长响,宝哥儿啊一声大叫,捂住耳朵。

七太太忙看儿子,问两句,见宝哥儿无事才说,“这孩子,越弹越回去了,还不如上回。依我看,已经学了两年,不行就换一位夫子吧。”

珍姐儿上前,语气带着不满:“课上教的没弄明白,怎么不来问我?再不济,向夫子请教嘛。”

媛姐儿低着头,像被霜打了的花朵,整个人都蔫了。

曹延轩在上面安慰“左右你还小,既是喜欢,慢慢练便是,又不考状元,急什么?现在的夫子可好?”

媛姐儿茫然点头,又摇摇头,忽然伸着脖子,朝门外寻找什么--那是于姨娘的方向。

曹延轩无奈,只好对七太太说“若不行,便换个人教”又叮嘱珍姐儿“带着点你妹妹。”珍姐儿高声答应。

之后的时光,几人细细商量端午节的事,像往年一样去东府过节,观龙舟,去松鹤楼--提到松鹤楼,七太太吩咐程妈妈“去,去松鹤楼,叫四小姐爱吃的松鼠桂鱼和清炖鸡浮,再去春熙楼叫宝少爷爱吃的什锦豆腐涝。”

大概男主人到了,不光正屋,姨娘们的午饭也格外丰盛:松鼠桂鱼,葱爆羊肉,口蘑炒肉,烧茄子,一小碗豆腐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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