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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践踏……全是家常便饭的遭遇。为数不多的慰藉,大概因为过人的资质,顾星桥得以从诸多同龄族人中脱颖而出,押送至帝国中央星的学校上学。
他至今记得清楚,军校的第一堂文化课,老师引经据典,从名家名作谈到现实生活,他谈论尊重,谈论人性,谈论他希望他的学生们日后要如何关爱自己,也回馈那些爱着他们的人……顾星桥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只是缄默地盯着课本。回到寝室之后,他躺在床上,牙关咬得死紧,当晚就起了难退的高烧。连续三天,他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
一个刚生下来就被打断四肢的人,哪怕仅是看到健康人在一旁展示自己完好强壮的躯壳,他也一定是要发疯的。
因此,有件事顾星桥一直没有告诉天渊,很可能以后也不会告诉:
当他听到天渊对自己的表白时,他第一时间的感受,不是惊讶,不是难堪,不是窘迫,不是羞涩……什么都没有,唯有恐惧。
他前半生付出的所有爱,基本没有得到多少正向的回报。他像挚友和同袍一样爱着西塞尔,像儿子和同胞一样爱着酒神星与它的子民,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顾星桥终于了悟,人一旦真诚地付出自己的爱,就再也没有对等的人格可言。爱是酷烈的皇冠,你把它给谁,就是为谁加冕,叫对方成为你的主宰和国王,从此他要你活着,你就甘愿为他投向死;而他要你去死,你活过的每一天都痛不欲生。
他盯着信笺,说来也奇怪,这首诗的作者是艾米·洛厄尔,一位他非常喜欢的女性诗人。比起源星上恒河沙数的作家、诗人,她不算最知名,也不算最特殊,只是她的诗稿幸运地保存到了数千年之后,又收录成电子数据,被顾星桥在终端上好运地发掘了出来。
能在浩如烟海的诗作中,恰好找到他喜欢的冷门诗人的作品……这莫非是偶然吗?
顾星桥凝视了半晌,他毅然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起身、出门、关门。
我不想用这种恐怖的力量统治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统治我。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顾星桥再次推门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捡起垃圾箱里的纸团,展开成皱皱巴巴的一张破纸,看也不看,丢进抽屉,然后再出门、关门。
·
【那一瞥从人群的空隙中穿过,
冬日的深夜,在酒吧间里,一群工人和司机围着炉火,我坐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窥见一个与我彼此喜欢的青年,悄悄地走近我,在我身旁就坐,只为与我的手相握,
人来人往,酗酒咒骂,下流玩笑,长久的喧闹中,
我们满足而愉快地相处,很少开口,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睡到早上九点,被规律的生物钟唤醒,顾星桥睁眼,发现毛豆不知所踪,应该是已经溜出去了。
他起床、洗漱,然后在门口的信箱里,瞧见一封浅紫色的卡片。
顾星桥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抽出那张卡片。
看到上面的内容,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赶紧收敛笑容。
这确实是一首可爱的好诗,早上读过一次,便可以让快乐的情绪感染到这天傍晚的黄昏。但顾星桥知道,他最好还是不要表现出对事物的偏袒和喜爱,否则,天渊很有可能做出一些用力过猛的事来。
与此同时,他听到门开的声音,一个哼哧哈哧的亢奋狗从外面狂奔进来,开始幸福地坐在主人的拖鞋上磨牙,把尾巴甩成螺旋桨,张着小狗嘴,兴高采烈地到处涂口水。
“毛豆,”顾星桥收起卡片,和狗对视,“我怎么跟你说的?要坐好,坐……”
小狗软趴趴的,比人的拖鞋也大不了多少,但因为伙食良好,又胖墩墩的十分瓷实。狗不能理解人说的话,只是听到主人看着自己开口,就已经十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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