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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杯子,旁人跟他聊闲,他便也就闲聊,“去年去河南宝丰看到当地有窑厂,烧的瓶子和碗品质尚可,就买了套回来。”
陈金来饶有兴趣地问:“可有天蓝的水仙盆?”
“有的。”梁堂语说:“粉青、天蓝、豆青都有,那里有一个瓷器批发市场,器型挺多,好多外国人也在那里拿货。”
……
梁初实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点“有用的”,心里像揣了只猴儿一样难耐,喝了半盏茶还不见发难,忍不住低头掩嘴闷咳,对旁边的陈金来使眼色。
陈金来余光瞥见,话音顿住。
梁初实脊柱蹿火花,心说来了!
“梁先生窗台上观音瓶里的桂花,是四季桂,这个季节可没有金桂。”
梁堂语说:“院子里有片林,陈先生喜欢走时候可以带两支回去。”
陈金来哈哈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梁初实:“……”
他摸不清陈金来什么门道,只能一个劲咳嗽提醒,但陈金来好似忘了约定,聊完桂花聊家具,最后弄得梁堂语频频看来,问他是不是嗓子不好,要给他泡秋梨膏。
梁初实刚才没抓到茶罐,没证据算账,觉着梁堂语着是在暗示他心肺不平上火,在诚心气他,胸闷郁结不出不好过,几次想自己开口,又被陈金来给摁了下去。
他们大概聊了两个小时,喝茶都要醉了,陈金来看太阳偏西,起身要走,梁堂语从院里折了两只沉甸甸桂花枝用纸包了根部给他,把两人从书房送到花厅。
陈金来看魏浅予在门口转廊上踩着梯子挂鸟笼,赶紧让梁堂语留步,自己拉着心有不甘的梁初实往外走。
梁堂语留在原地,看着他二叔态度拧巴,几次挣扎要回头,心疑这场无关痛痒的清谈会,不知俩人是来干什么的?
荷塘的凉风都吹不熄梁初实一肚子的怒火,梁初实没走出门就装不住了,不顾先前一口一个“陈先生”的恭敬朝陈金来吆喝。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啊!不是说好了要下下梁堂语的威风,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但不帮我,还压我话。我不知道梁堂语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向着他!”
梁初实昨儿个可特意送了陈金来一对清末的蓝地牡丹八宝矮颈瓶,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唱场双簧下下梁堂语威风。
他一而再再而三来梁园找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口气。明明同出一脉,可别人只知梁堂语而不知梁初实,他比梁堂语“会来事儿”“知进退”,他更为家族考量,他不要“宁肯枝头抱香死”的没落,他要“六枯山水”进步,往后流光溢彩光芒万丈。
他厌恶自己侄儿的假清高,一边抓着“六枯山水传人”的名号不放,一边又好似完全不在乎名声,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陈金来知道自己理亏,听他闹脾气,手指整理桂花叶,摸不准沈聆染的事能不能说,含糊提醒,“你这侄儿确实有点本事,以后少招惹他吧。”他说的本事,是心性,但梁初实没听懂,不依不饶的问:“他十四就没了爹,是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这么大,现在反倒还得怕他不成?!你怕他我可不怕!”
陈金来冷嗤,外界都说梁堂语清高自傲,可他今天接触却也并非如此,有些人的性子冷清,那是天性,跟“恶”无关。世间众生纷繁,即便是他们这个圈儿也很大,所识人大多来自道听途说,极少数能有时间去“认识”。
他今天认识了梁堂语,不说喜欢,但也不厌烦。他十几年如一日坚守是事实,六枯山水因为他这性格被完完全全继承下来。梁初实这满脑子只知道投机钻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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