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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薄,又升了他的职,还赏了套宅子,赐了两个仆人给他。
说是仆人,其实也是昭珏的眼线,他现在对谁也不信任,对自己义子也提防。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尤其是对于掌管他禁军的首领,个个安插了眼线,一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昭忠自然知道义父的用心,他坦坦荡荡,命都是义父给的,所得的一切都是义父赏赐的,随时准备报君、尽忠。只是义父从南阳郡带回来的那个琴师还在他这儿,义父像是忘了他这号人,不提起,也不处置。
昭忠一直将他关在铁笼子里,每日也给他好好喂饭,养伤的日子,时不时也去看看他。
那个琴师即使身处囚笼,一身的清华气质也不减,他似乎已经入定般,每日吃了饭,就坐在笼子里打坐,也不和谁说话。
昭忠想了想,还是给义父送了信,请示怎么处置这个琴师。他不敢将他杀了,也不敢将他放了,只是每日像个观世音这么供着,也让他心里不舒坦。琴师身上有义父的影子,他不敢多看,害怕看多了就会想入非非,生出无端的妄念来。
宫里第二日就回了信,昭珏派了人,将伯相羽押到了北宫里。伯相羽已经生无可念,反正都是要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想知道皇帝为什么流放了他全家,害死了他父母,还将他如此作践、迫害。他品性正直,若非受尽了生活的磋磨,定是如美玉般煜煜生辉。
昭珏已经从幽州边境回来了一段日子,现在性子又变了不少,以前他时常染发,面带金冠,将自己收拾得威严肃穆,孤高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现在估计人有些懒了,头发不想染了,面具也不想戴了。丑就丑吧,谁在乎呢。
那些臣子倒是在乎,某日皇帝早朝,竟然一头白发,脸上还有狰狞的疤,吓得他们个个如同活见鬼,扑通扑通全部跪在地上。
昭珏淡笑道:
“众爱卿平身吧。”
臣子们战战兢兢起来,想瞅又不敢正眼瞅他,个个畏畏缩缩,心思百转千回,昭珏看他们个个愁眉苦脸,苦大仇深,想问又不敢问,索性自己说开道:
“朕以前曾听说过一夜白头的故事,没想到竟是真的,朕近日刚好体验了一把。”
最爱拍他马屁的一个臣子心念电转,突然跪地匍匐,大呼道:
“陛下日理万机,勤政爱民,为大汉的江山、为黎民百姓披肝沥胆,呕心沥血,陛下废寝忘食,忧国忧民,陛下这是为了百姓忧思过度,才一夜白了头发啊!”
其他臣子也赶忙附和,山呼万岁,让皇帝保重龙体,祝皇帝圣体安康,陛下如此勤勉,如此为百姓操碎了心,定会万寿无疆,名垂千古!
昭珏看着底下一个个比着须溜拍马屁的臣子,大笑道:
“行了,退朝吧。”
当天啥事也没干,就听了一堆马屁,此后各州郡源源不断向汉宫进贡补品,什么千年的人参啦,极品鹿茸啦,百年的老乌龟蛋啦,南海捉到的蛟龙啦,熊掌虎骨啦,等等等等,通通向皇帝进贡,那些大补之物,昭珏吃了几天就流鼻血,再也不敢吃了。
昭珏命令将汉宫里所有镜子都收了,他讨厌看到自己苍老丑陋的模样。
昭忠给他送信请示怎么处置伯相羽时,他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他的父皇曾经夸赞伯相羽的才学,他的弟弟曾经夸赞过伯相羽的品行样貌,他嫉妒不已。他闲来无事,晚上睡不着,就让人将伯相羽押到宫里来,给他弹弹琴。
伯相羽被宫人收拾得体面,依然着一身白衣,头戴玉冠,端坐于琴前,纤纤长指拨动,美妙的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伯相羽隔着玉珠帘子给皇帝弹到半夜,指尖都弹得出血,直到感觉玉帘后的昭珏睡着了,才轻轻停了下来。
结果昭珏只是靠在榻上小憩,一阵晚风吹来,玉珠帘被吹得噼里啪啦响,昭珏骤然醒来,如同做了一个长梦,打了个哈欠,问伯相羽:
“怎么不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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