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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相碰、娓娓道来。
“柴荣之事,今已授柄于人……”
“不可轻举妄动,理当以逸待劳……”
入耳之辞铿金戛玉、郑重其事。阿萝咬唇聆听,思绪莫名飘摇。
再看说话人,便见他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容态更是一本正经,像极了运筹帷幄的谋士,要借面前一纸舆图、决胜千里之外。
可她当然知道,他的眼里究竟映着什么。
如此强烈、荒唐的反差,令她双颊漫红,心尖泛开臊意。
她曾读过不少男子耽湎美色、贻误军机的故事,想来魏玘多半不会如此。毕竟,他此刻游刃有余,瞧着浑不需旁人担心。
只有一点不好:这多少令她有些不自在。
不能怪她。换作任何人,被他如此盯着,都会心里晃荡,半点听不进正事。
阿萝长睫扑扇,不禁缩了缩双腿。
“子玉。”她软声道,“你这样说话,叫我怪难受的。”
魏玘眉峰一挑,眸里笑意涌流。
“难受?”他学她咬字,意味深长道,“是嫌我道貌岸然、不解风情?”
这是什么意思?阿萝似懂非懂。
可她尚且来不及发问,忽见人修颈一低,漂亮的面庞也就此消失。
“那我专心些。”
一时间,天地陡然倒转——
阿萝惊慌失措,纤指紧收,攥住手边的锦褥。掌心的触感无比陌生,可她已无暇顾及,鹿似的眸子也漾起淡雾。
她没了劲,险些撑不住身形,只凭一股错愕吊着。
气息乱如碎玉。阿萝稍一动睫,便有泪水淌下,清凌凌地悬在颊间。
心头的感觉难以言喻。她仿佛摇身一变,成了这世上最坏、最坏的人,让雄狮低下头颅,让清贵的肃王不再清贵。
倘若为王,不论肃王或帝王,总该漂亮又干净,与污秽离得远远。
可现在,面前之人贤劳半晌,掀起乌沉的一双眼,向她探寻过来——纵使泪光蒙眬,她仍清晰地瞧见,那里全无厌嫌、唯有爱怜。
“我原有这样坏吗?”魏玘道。
他声音沉倦,似是自责,气息却如暑雨,热得阿萝思绪发沉。
“什么坏?”她听不明白。
魏玘并不回话,又低首,以鼻尖轻轻蹭她。
上药时,他已将眼前景象遍览无余,当下再见,依然满心怜惜。曾有宫人谈及此事,以破字作比,他原先不信,此刻却觉贴切。
他合眸,哀哀叹过一息,又呢喃道:“真不是个东西。”
“什……”阿萝越发糊涂,“什么东西?”
自此,再无应答。
阿萝仰着颈,勉力抬手,拂去清润的泪。
碎响孜孜不倦。一片纱帐飘荡着,单薄、水红,漾过她眼前。
她勉力,抬手捉住纱帐,将它握在手里、绕在指间。而那枚菩提根指环,恰在这缕摇晃不迭的软帐边,生生夺惹了她的眼。
那指环色泽雪白,由草木制成,却溢出星辰似的流彩。
阿萝忽然感觉,她好像做了顶凶险、顶难捱的决定,受雄狮、孤狼、狐狸骗了去,又被这指环套了牢,再也无法离开。
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跑是跑不脱了,就寻个好听的缘由,放任他胡来。
“子玉……”阿萝半含哭腔,“你说些……与我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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