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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阳霖第一次见陆郡哭。
虽然是被找来当说客,可换任何人见到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失魂丧魄的样子,大概率都会心存不忍。
"老陆,你——"
"好了别问了,让他休息吧。"Shane拦下话头,虽听不大懂他们俩用母语对话,可整个晚上,从陆郡逐渐崩坏的情绪中,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醉烂如泥,也不再适合继续聊天。
他提议之后,阳霖也不再开口,俩人移开桌子,弯下腰一左一右地架住陆郡,心情复杂地把他送去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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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陆郡一直在做梦。
他总是反复梦到同一天发生的事。
梦里他抱着聂斐然,脸颊靠在聂斐然胸口,聂斐然坚韧而包容,而他软弱又畏怯。
他以一种寻求接纳的姿态依偎在爱人身上,心甘情愿地丢失了所有的男子气概,如同初生婴孩贪恋母体的温暖。
他流了很多眼泪,也哀求了无数遍‘原谅我,不要离开我'。
很久之后,许是被缠得心软,聂斐然叹了口气,手臂终于缓慢地搭上他的身体,轻飘飘地回抱他,手指轻轻替他梳理脑后的头发,像在安抚。
"别再哭了好不好,我在这儿,我不走。"聂斐然抚着他湿润的眼睛,语气平和——
"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像他的赦免书。
聂斐然接连说了三次原谅,听得他泪如雨下,他把戒指小心地套回聂斐然手指,不停想要索取更长时间的拥抱,隔着纱布亲吻聂斐然眉上的伤口,喃喃低语:"我爱你。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
"傻瓜,我知道。"
他沦陷在这种温柔的抚慰中,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又在不知不觉中与‘失而复得'的爱人交颈相拥着入睡。
他在梦里继续做梦。
睡了不知多久,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本能地收紧手臂,聂斐然却凑上来亲了亲他的耳朵,"我想去洗手间。"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身,"我陪你。"
"不用,你乖乖睡,我很快回来。"
他便又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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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怀抱空了太久,他突然惊醒,意识到洗手间的水声响了很久未停。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宝贝?"
声音回荡在黑黢黢的房间中,叠在依旧不停的水声之上。
梦里,他连滚带爬地移动到浴室门口,手脚瘫软地推开门,而里边的场景永生不灭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聂斐然不着寸缕地站在镜子前,缝过针的伤口毫无遮挡地裸露在冰凉的空气里,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而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块薄薄的剃须刀片,正在大动脉附近比划和练习。
他看起来一点留恋和惧色都没有,从头到脚,白得像道即将消逝的光。
陆郡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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