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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下到少爷脚边是示弱是讨好,但我自己动了,”狄明附在父亲耳畔,气息如蛇,“我以为你和教育院搞的那些破事会让家里完蛋,我没看懂你的戏,不,你觉得我根本没必要管,我只要听你的话脱裤子张开腿就好。但我动了,少爷偏偏把我留在身边了——爸,是我不要你了,害怕的是你,对不对?你没法像杀了姐那样,把我留在你身边了。”
狄江柳的身体冷硬起来,褪去了柔软的,糜红的颜色,是一只尖牙的白。他的局促和爱迅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将狄明捉到身前半臂距离,捧着他沾满血污,浴于癫狂的脸,眼里居然是怜悯和无可奈何,用拇指摩挲着狄明的血。
“小明,我的宝宝,好宝宝,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有了这一切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都是你的,妈妈想把最好都给你。你必须要有这一切,必须要有。”
“可是,可是,”狄明凄惶地托住他的手掌,将面颊深陷在他的掌心,“妈,我不也是遗产的一部分吗?”
狄江柳怔住,狄明抬手一拳打在他面门,摇摇晃晃地踩着母亲的身体站起来。这是一间废弃学校的礼堂,破旧的红色绒布已经被割裂落在讲台上,背布上的标语已经零落得只剩下肃国两个字,狄明站在满地狼藉里,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狄江柳,便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在半山的校园小路上屡次跌倒,撞得满身淤青擦伤。他脑子里什么也不想,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夜半的星星多得像密密麻麻的枪口,随时在计划处以死刑。狄明看到薛涵敬站在车前,停下脚步,隔着窄窄的,被车灯照亮的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对他大喊:“少爷,我什么都没有了!”
薛涵敬静静地看着他。
“我把我自己卖掉了,我把你给我的小杯子卖掉了,我把我们的孩子也卖掉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卖掉了,我早就一无所有了,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狄明还是低估了这场戏。以他的脑子已经在崩溃地大喊大叫说我不能理解,既然狄江柳从一开始就在设计薛涵敬把他拉下水,既然狄明在初夜就被赶出门导致十年里狄江柳完全认为薛涵敬明哲保身不愿入局,为什么薛涵敬还要收留他,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他呢。他不愿相信,但好像他看得懂,薛涵敬的仁慈,以一种面目全非的形式。
还是说就连狄明的挣扎和决心,都是薛涵敬计划的一部分,他的耍闹、他说你要讲请问、说带我一起去,都只是风来时一张幡的颤动,而方向从来不由自己。
薛涵敬向他走过来,边脱下外套,将他的腰腹裹住,然后才将狄明按进怀里。狄明死死地咬住他的肩膀,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他很想像电视里那样哭出声音,但他听不到自己是否还能发出声音。
“你会回答我吗?”狄明问。
“会,”薛涵敬说,“所有问题。”
“什么时候?”
“回家之后。”
薛涵敬吻住他的嘴唇,只那么轻轻一下。
“你抽烟了,”狄明皱眉,“你会抽烟的吗?”
“偶尔会,”薛涵敬把狄明抱起来,他自己来的,开车门费劲些,还是把狄明稳稳放在副驾驶上,“心烦的时候。”
“害怕的时候。”狄明说。
“嗯,害怕的时候。”薛涵敬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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