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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圣上以公主赐婚,正是春风得意,我呢,我算什么,卑微低下的奴婢罢了,我不能怨、也不敢怨,只能远远地躲开,免得碍了贵人的眼,这也有错吗?如今您立下奇功,威风更甚当年,运势如日中天,何必苦苦和我这样的小女子过不去呢?不如放过我去吧。”

这一瞬间,秦玄策突然生出了一种乏力的感觉。

他凶悍勇武,一生纵横沙场,叱咤千军,这世间,几乎没有他不能征服的城池,而唯有眼前的她,令他一退再退、以至于眼下,退无可退之地。

洛州重逢至今,从最初的狂喜、到狂怒、再到后面的几番纠结与纠缠,他满心激荡,到头来,她依旧道是“不如放过我去吧。”

是了,她一直在说,“我不愿意”,只是他……只是他一直不能相信而已。

他的阿檀,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她旧日的柔情绕指、生死成说,都给了别人,不再属于他,如今说再多,仿佛已经没有任何意思。

当年的千秋宴夜,火树银花,人间不夜天,辉煌而绚烂,他寻遍人海,找不到她。是的,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把她弄丢了,时至今日,也不曾找回来。

他望着她,在这一场烟火的盛景中,死死地望着她。

夜幕流光,春夜热烈,烟火中的她,容姿艳绝,宛如天上人。

烟火此时大盛,璀璨如华,渲染此处不夜长天,人的神情纤毫毕现,无形逃遁。

“阿檀。”在炙热的烟火下,他就那样,用炙热的眼神望着她,咬牙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想娶你,你愿意回来吗?”

他说得那么艰难、又那么用力,每一个字都含在舌尖很久,才吐出来:“我也不要你认错、也不要你服软,从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计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什么公主,我所喜欢的、所在意的、始终只有阿檀一个,你回来,我娶你,我们仍旧和从前一样,好好的……”

说到末了,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最后那句,近乎叹息,散在烟火的喧嚣声中。还能如何,他生性刚烈,从不低头,为了她,已经这般大度能容,还能……如何呢?

阿檀微微地仰起脸,她有时矫情、有时任性,但她总是这般娇柔,怯生生的,温柔得如同这一夜的月光,她清晰地回道:“不。”

她说不,她居然还是说不。

秦玄策难耐地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这是他的错觉。

可是,她继续说着,她的神情天真宛然:“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们没有许过白头之约,当年一别,就是缘分尽了,您不曾负我,我也不曾负你,何必再做纠缠。”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地道,“须知,有些事情,迟了就是迟了,没法子再回头了,玄策。”

她唤他“玄策”,在最浓情的时候,也在最绝情的时候。

两个人伫立在城楼上,风从远方而来,带着山岚的雾气和夜间的清露,仿佛有几分潮湿,就这么望着彼此,视线似乎变得氤氲。

烟火渐渐熄灭,当漫天的繁华退却,夜色依旧浓如重墨,即便月光也无法破开云层。

城楼下的百姓意犹未尽,议论着,说笑着,三三两两散去,像极了灯火尽头的阑珊,分外寂寥。

秦玄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突兀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怪异,好像脸都僵硬了,无法表达出感情,只是勾了勾嘴角,权且当作是他笑了。

“在凉州时,你对我说,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从城楼上跳下去,当作是和我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好好待你……一辈子,对你好,不负你的这番情义。”

他说得很慢。

阿檀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水珠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落在鞋尖上,很快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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