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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五月末的江州,初夏的热度一夜之间催生了南棠街上所有的时令花。那么长的一条街,光栀子花就占了大半,叶底的青碧色还未完全褪去,玉白就已经一瓣瓣舒张开,柔软馥郁,熏得人不知如何是好。回家的路上时舒注意到,就指给梁径看。梁径说丁雪肯定买花了,回去也能闻到。时舒就说那我也买点,他妈才没有梁姨的心思。可是当时舒抱着一大束快要熏死人的栀子花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舒茗。桌上有便签,舒茗说约了杂志拍封面,下一部戏就在几天后,时间紧就不来回赶了,大概八月初回来。最后附注,如果八月没赶回来,暑假去了澳洲,记得和妈妈说一声。
时舒捏着便签没动。
梁径放好书包走过来说去他家吃晚饭吧,现在和丁雪说,肯定都是你喜欢吃的。但是梁径话没说完,时舒就爆发了脾气,一大束花被他狠狠扔在地上,桌上的餐碟和早上喝豆浆的杯子全被砸在地上。
时舒红着眼睛大遖颩喥徦肆搞破坏,梁径站在一旁,没说什么。
客厅转眼一塌糊涂。
时舒气喘吁吁,踢开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栀子花,进了房间。关门声很响,时舒哭得也很响。
他和小时候一样,哇哇大哭。但又有那么点不同——丁雪下来看他的时候,时舒很不好意思地出来,明明眼泪还挂着,但已经很懂事地制止了自己的哭闹,他一边听丁雪替舒茗解释,一边听丁雪的话在桌边坐下,扶着碗开始吃饭。
他不知道从始至终沉默的梁径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在他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好几分钟还没咽下的时候,他听见梁径对丁雪说,妈,不要说了。
丁雪颇为诧异地扭头瞧梁径。自己的儿子最清楚,她察觉梁径似乎有些恼火。梁径看着她,语气和缓,让时舒一个人待一会吧,您先上去。
时舒挂着眼泪嚼米饭,这会好像也感觉到什么,抬头去看梁径。
丁雪走后,梁径拿走时舒的饭碗,说不想吃就不要吃了。时舒顿时又想哭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梁径面前,情绪宣泄得有多随意。梁径很无奈,那会他安慰时舒的手法还十分“恰当”,他拍了拍时舒哭得一抖一抖的肩,又去给他后背顺气,说他就会在别人面前装懂事。时舒哭得沉浸,没理会梁径的话。梁径见他不停,只能拉他去卫生间,给他擦脸,又说,别哭了,你就会在我面前这么哭,你有本事这么哭给我妈看,我妈不疼死你。时舒被毛巾捂住脸,闷声,我才不要你妈疼,我要我妈疼。梁径气笑了,说,那我也没见你在你妈面前这么哭啊。时舒可怜巴巴,说,因为即使这样,我妈也不会疼我。
梁径就沉默了。
捂在脸上的毛巾迟迟不拿开,时舒气呼呼:“你要憋死我啊!”他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经过一趟发大水似的嚎哭,这会其实已经稳定不少。
毛巾拿下来,他听见梁径说:“那你知道我疼你。”
时舒看着他,脸颊被捂得红红,眼睫根根明晰,他眨了眨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补充:“嗯。只有你疼我。”
梁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疼你。”
他好像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铁石心肠起来,时舒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暮色在窗外收拢,浓郁的栀子花香气被时舒胡乱踩了一通,这会都没消散。
时舒望着那双漆黑眼眸,梁径看他的目光好像有了变化,又好像没有。
水池里滴滴答答的水流声,打开了一半的窗外风声倏忽,时光一分一秒地走过,他们面对面站着,和童年里无数次的相对而视一样。
时舒忽然有些紧张,他双手无处摆放,他想了想,给从容镇定的梁径交代答案:“你从小就疼我。我们五个人里,你不是和我最好吗?虽然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和你最好,你知道的。”
很长的一段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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