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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缘深用尽全力逃入曜石门后,像是整个人都脱力一般,倚靠在墙壁上,险些站不住、滑落在地上。

他强行撑住,扶着墙壁大口地喘息,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双如死灰般的眼睛。

无悲无喜,无憎无惧,只有枯槁。

陈缘深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这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和家人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被人拐了过来,从此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成为七夜白的花田。

这样的经历或许很惨,可在这里并不稀奇,药人来自神州各地,一生只能种下两朵花,消耗得很快,需要不断补充,陈缘深见过太多和这少年相似的药人,区别只在于少年还活着,而那些药人已经种过了两朵七夜白,都死了。

他亲手种下、也亲手摘下的花。

陈缘深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陈先生,你来了?”少年忽然和他打招呼,“我觉得这株花快要开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样?我听他们说这种花开起来很美,我觉得应该也是——毕竟是要命的花,不美一点也对不起我啊?”

真的很奇怪。

明明他也是罪魁祸首,他是直接种下七夜白的那个人,但这里的药人并不恨他,哪怕是被翁拂嫌恶地称作“最不识相”的药人也只是对他横眉冷对、偶尔几句嘲讽。

相对于翁拂那几个人来说,陈缘深甚至觉得这些药人信任他、依赖他。

只因他会在亲手种下七夜白的时候,露出一点不忍心;只因他和他们说话时仍然好声好气,像在对待一个普通的人而非阶下囚;只因他看起来也身不由己。

多可悲?只是一点完全没有价值的“不忍心”,就能收获友善。

陈缘深无法理解,他知道自己的不忍心有多脆弱。

面对所有注定要默默被七夜白攫取生机的人,他不忍心去看。

不忍心,所以不看,但还是会给他们种下七夜白。

只凭这样可笑的不忍,他们又凭什么觉得他和翁拂那样的人不一样?

他和翁拂、白飞昙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他用软弱来矫饰残忍。

“这是你第一次种下七夜白,对吧?”陈缘深轻声问少年。

少年点点头。

“疼吗?”陈缘深问,但他其实知道答案。

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他从无数个和少年命运相似的药人身上得到答案。

“还好,就是偶尔觉得浑身发麻,毕竟是有花茎在经脉里生长嘛。”其实少年根本不知道七夜白的生长原理,只是从别的药人那里得到人云亦云的说法,“幸好,没有特别痛苦,死得也挺快的。”

陈缘深的身形颤抖了一下。

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少年这样满不在乎又洒脱,他见过无数在咒骂和绝望里死去的药人,还有更多行尸走肉。

“你还有亲人在找你吧?”他问少年。

少年愣住了,在那双已如死灰般的眼睛里又终于升起一点痛苦。

“那又怎么样呢?”少年说,“就让他们以为我在外面漂泊快活乐不思蜀好了,反正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在乎我。”

陈缘深想,当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被提起的人是否真的在乎他或许不确定,可这个说话的人自己一定非常在乎对方。

他经不住去想那个可能在远方疯狂寻找少年的人,也许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修,也或许是个满脸焦躁的中年男人,寻遍碧落黄泉,也找不到这个被困在峰峦内的人。

这是一种很不妙的联想,陈缘深自己心里清楚,他不能太共情这些药人,哪怕他走进这道曜石门时本就打算解救他们,但帮助并不一定要共情。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怯懦,又有多容易痛苦,药人们的情绪和经历会把他整个人都压垮,最可悲的是他无能为力,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可认知和行为是两回事,即使陈缘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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