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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里的冷戾让他后背刹那间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
仿佛自己已是野狼眼里必死的猎物。
他强自定下心神,皱了皱眉再看去,试图细究出什么,谢征却早已从他身前走过。
侍者递上点燃的香,谢征接过在贺敬元灵前拜了三拜,插进灵位前的香灰炉里后,抬眸看了一眼贺敬元的灵位,依旧是不发一言便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但无人敢置喙什么。
哭声和声讨魏严的骂声被打断后,一屋子人都是七尺汉子,也没人再继续哭哭啼啼,何副将安排了人轮番守灵,让其余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将军们下去休息。
李怀安独自往暂住处走,回想谢征同自己对视时的那个眼神,眉头不自觉锁起。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行至前方一条小径,瞧见边上水榭里似已等候多时的人,他微微一怔,随即两手并拢,于身前一揖道:“侯爷。”
第116章
夜凉如水,粼粼清波映在水榭的红漆木柱上。
亭中人背身负手而立,深色的衣袍似和这浓厚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递往京城的折子,李大人可想好了怎么写?”
低沉的嗓音自水榭中传来,裹挟着夜风,添了一分凉意。
李怀安恭谨道:“自是如实上报与陛下。”
他乃监军,作为皇帝放到西北来的眼睛,前线的一切战事进展,都得第一时间传消息回京城。
谢征负手转过身,一双凤眼冷锐逼人:“李大人作为监军,当日又在崇州,反贼能夜出崇州城,李大人是不是也难辞其咎?”
李怀安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垂至膝前的广袖被湖风吹动,依旧是端方君子的模样。
他颔首道:“的确是下官失了监查之职,下官会如实上奏陛下,自请责罚。”
湖边风大,二人隔着一丈距离对峙,长发和衣袂都被夜风吹动。
谢征高出李怀安半头,因为对方揖礼,几乎是半俯视眼前之人。
他久未出言。
那一身冷厉藏于那张清隽冷毅的面孔之下后,旁人捕捉不到他分毫外露的情绪,也无从揣测他的心思。
但李怀安感受到的压迫感却半点不曾减轻。
他不由得不动声色地打量一丈开外的青年人。
弱冠之年便封侯,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在崇州之战前,谢征从无败绩,也从未收敛过自己的锋芒,谁都知道他是大胤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现在,他不再锋芒毕露了,更似悬崖上经年累月受风吹日晒,却依旧峥嵘的岩石。
谢征问他:“李大人学富五车,想来也听过《战城南》?”
明明自己同眼前之人是平辈,不知何故,李怀安竟有了几分在祖父跟前才有的紧张之感。
他竭力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平静和谢征对视:“侯爷想说什么?”
谢征道:“本侯想赠李大人《战城南》中两句诗词,‘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语调冷沉,一字一句重重敲在李怀安心头。
虽然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这话,李怀安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他果真什么都知道了!
负罪感和勘破真相后李家将背负万世骂名的惶恐在心底相互撕扯,顷刻间就让他汗湿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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