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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几个丫鬟捧着首金铜盆等一应器具、衣裳鱼贯而入。过一炷香的时间,齐敬堂已收拾齐整,发以玉冠束顶,眉眼端方却不过分锋利,唇薄而色淡,下颔紧绷分明,却并不过分清瘦。
一身石青色交领右衽直裰,虽是将门之后,也曾于沙场上薄命拼杀,然而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像是钟鸣鼎食之家以书卷翰墨滋养出来的翩翩公子。
只在那目光沉沉压过来的时候,不自觉便让人心口一颤,忆起他刀光剑影的往事,畏惧顿生。丫鬟柏叶被那目光一扫,忙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紧张的埋下头,方才双颊上的绯红也一点点淡下来。
“去安顺堂。”齐敬堂道。
紫苏忙应声,待见自家侯爷走出几步,才扯了扯仍在愣神的柏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急匆匆的跟上去。
***
“你要赎身?”
“是,”南枝跪在下首,垂着一张脸,
“奴婢这些年蒙老夫人、侯爷的恩惠,攒了些体己。眼见侯爷也要成家立业,府内自有忠妇打理,老夫人如今也康健顺遂,奴婢再无忧虑,便生了回乡之念。还望老夫人允准。”
老夫人与身旁的杜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声调中有几分失态,便压了压情绪,捧起茶来饮了一口,再出声时已声调平稳:
“怎么便起了赎身的念头?你这丫头聪慧明理,是个难得的。我瞧着堂哥儿对你也算器重,这我心里头也舍不下你。遇着了什么不顺当的事儿?”
南枝微微抬起了头,还带了几分淡而柔顺的笑。
“蒙老夫人、侯爷厚爱,奴婢哪有不知足的?只是奴婢到底年恋着失散的亲人,想着回乡看看,还请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听罢,倒一时无话。腕上小叶紫檀的佛珠推到手上,一颗颗的捻动起来,似在思索考量着什么。
南枝也无意识的捏紧了衣角,心中有些坠坠不安。她今日求老夫人赎身,有几分赌的意味在里面。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呆久了,早已养成了处处谨慎小心的性子,只是如今……如今却再也顾不得了。
想起如今齐敬堂看自己的时候那愈发幽暗的眼神,那修长指骨碰在脸颊上的触觉,日趋明显的暗示与暧昧,让她对离府这件事愈加急切起来。
她也曾向他提及要赎身出府的话,哪知他却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只当你犯了糊涂,莫要有下次。”
她心里发苦,不敢再提。
然而逼着她赌上这一把的,还是前日夜里,他叫住她,将一个册子交到她手上。
她疑惑的抬起头,明亮灯火里,讳莫如深的神情,幽深的眸子……还没等她看清他眸子里的情绪是什么,他便收回了手,神情淡淡地转了身,投入到了长篇累牍的公文中,他笔锋不停,只留下一句含糊不明的话。
“你准备一下。”
而待她满心狐疑地走出房,借着稀薄的月光,摊开册子看了一眼,一张脸霎时红透,双掌如烫着了一般缩回去,册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风将册子又吹开了几页,哗啦啦的,像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声响。
不能再等了。
南枝回过神来,暗自捏了捏指骨。即使是一场赌,她却也有六七分的把握,只因她这些年对老夫人的脾性也算了解一些。
当时她和一众丫鬟被送到侯爷身边,最终留下来的,却只有她一个。她这些年审时度势,步步谨慎,才得以周旋于老夫人与侯爷之间。她却深深的明白,要在齐敬堂身边立足,需以他为重,后来便全然成了齐敬堂的人。
老夫人早就对她不满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将她调离齐敬堂身边。更何况她这些年向齐敬堂塞了不少丫鬟,却通通被送了回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夫人属意将自己娘家的侄孙女塞给齐敬堂,她这个所谓的贴身宠婢到底有几分戳眼了。
老夫人长久的沉默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甚,若非齐敬堂的路子实在走不通,她也不会冒着惹怒他的风险来求老夫人。此时有丫鬟走进来,屈身禀道:
“老夫人,侯爷来请安了。”
南枝心中一沉,便去看老夫人,见老夫人一摆手,她便立即从地上起身,立在老夫人一侧,只觉得心中那点不安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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