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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归来, 琴弦上的血都来不及擦, 路过时听到我在别人帐前苦苦哀求, 一言不发携琴追了上来。”

“承她相救, 我天净宗满门上下的未来才得以保全, 一人未少,归来那日我要以镇宗之宝相酬,她却随手推开我说句不必就重新上了前线……是她太不把自己的恩惠成就放在心上, 让我们享受惯了就得了意忘了形——是我忘恩,是我做了小人啊!程师!程师!是我对不住您大恩呐!您故去,我竟然连上门拜祭一次见您最后一面都没有啊!”他忽的锤着胸口,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众人默默看着他坐在地上,却没有人觉得他好笑。

有人低着头喃喃道:“我上战场时刚满五百岁,天下承平日久,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被定了少主之位,被家里宠坏了,整日整日地胡混,五百岁了连杀只鸡都没杀过,等到天魔破门那一日,我全家老小死得只剩我一个,硕大的宗门一日之间烟消云散,我稀里糊涂地就上了

战场。那时候我每天躲在帐篷里哭,一到上战场就浑身发抖,大家都说我在战场上活不过一个月,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万幸的是,程师就住在我隔壁,夜里听到我哭,半夜杀过来把我打了一顿,第二天却让我跟在她身后,看她怎么杀敌。我跟在她身后杀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天魔,然后是第二个……后来大家说,我们芒山宗没落了这么多年,歹竹竟然生出只好笋,宗门要兴。我去谢她,想认她为师,却被她一掌打出,说从未教过我,说我脸皮真厚,说我自作多情白日做梦。”

“哈,我信了。我竟然信了。之后我竟再也没在心里谢过她。”

他张开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出来。

营帐里后悔的愧疚的不忍的敬佩的哭成了一片。

从那个战场上下来的人,没有谁能说自己从来没有受过程雪意的庇护。

一一细数,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件自己被程雪意保护着的过往。

毕竟那黑压压的战场上敌人铺天盖地,能以一己之身屠尽大半天魔的人却只有她一个。

那十几年,她怀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妄念,站在那片人类和混沌天魔之间的大地上,一守就是十几年。

仙魔战场上没有建筑,她一个人就是战场的路标,她在哪里,人类的防线就在哪里。

曾经的人们吹捧她,追逐她,把她捧上人间守护者的神坛,用漂亮的语言赞美她,用虔诚的目光仰望她,让她发了傻,发了疯,兴致勃勃冲到最前线的前线,挡住危险,无私奉献。

等到风平浪静,雨停风息,人们最艰难最需要人去拼的时间过去,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热热闹闹分享战果的时间,人们再换个嘴脸,改换条约,把当初那个冲得最前,冲得最快的人直接判出局,重新确立自己的规则。

是人心变了吗?

不,人心从未变过,都是将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那一面摆在自己面前。

至于程雪意,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这就是真实的他们自己,这就是他们最真切的

嘴脸。

在这样的时刻被人揭露出来,猝不及防和这样丑陋可怕的自己面对面,最厚颜无耻的人也必须洒洒眼泪,流出一两颗后悔泪来。

柳旭炳被这满堂的哭声惊得瞪大了眼睛,当他转头去看纪寒声时却发现,纪寒声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等这一群位于世界之巅主宰着整个修真界风云变幻的人流够了眼泪,追忆完往昔,表达完自己的深情,纪寒声才冷冷出声:“哭够了?”

宗主长老们擦着发红的眼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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