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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第二篇,齐鸢所做‘圣人述时人之论礼乐,而因自审于所从焉。’此破题既为一篇纲领,句法体面,题意括尽。再看承题‘盖礼乐惟古为得中也,夫子惟用中而已,而肯徇乎时好耶?’……你们皆循程文以‘质’字为题眼,唯独齐鸢从‘中’字落手,此处已经别具一格。”
江都县的童生名额只有一百,场中的上千儒童,只有十分之一能过院试,考过了院试才能称呼桂提学为老师。因此今天这番大宗师当面授课,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
县学里的生员也都不读书了,悄悄从教室走出来站在廊下,聆听桂提学教诲。齐鸢的文章因而也被上千人同时听在耳朵里,随着桂提学的点评暗暗揣摩。
桂提学已经将齐鸢所做默记心中,此时信手拈来,一路诵至承题之处。
“‘曰∶天下有可以徇世者,虽与俗从之而不以为同;有可以自信者,则违众从之而不以为异。吾兹有感与礼乐矣。’这几句文体舂容大雅,浑融罩住。而之后,齐鸢又提礼乐,‘彼礼乐者,先王制之,后世从之……’此句风度飘逸,机括甚圆,直至讲至先进,‘文质彬彬,然后未知君子……’”
桂提学只觉边诵边评不过瘾,干脆一口气背至结尾,再回首解说道:“文质彬彬二句起,此文格局便与尔等大不相同。浑然天成,巧若天工。文章妙处,便全在一个机字,齐鸢行文操作合辟,抑扬起伏,矩度严谨不失分寸,文调疏荡不失严整,方圆互见,气势尽出。再看何进之作。”
他这次不再从头讲起,只背出中间最为出彩的几句:“‘声名文物之盛,虽目击夫近世之风;而淳庞忠厚之遗,不敢失作者之意。’你这四句,做的极为精紧,然而正因过于求巧,全篇皆是如此,一股之中无一闲句,一句之中无一闲字,因而气象紧而狭,文气亦不顺畅。
齐鸢酣然而成,浑然无迹,你凿凿求奇,反落下乘。若今年没有齐鸢,你的卷子点为案首也无不可。然而有齐鸢的绝妙之作在此,你之精输于齐之拙,你的有意输于齐鸢的无意。词格之内,气调之外,你处处都要落后一步,齐鸢得此案首,你服还是不服?”
桂提学提声喝问,声音隆隆。
齐鸢的文章长短丰约,背诵时几乎令人口齿生津,然而何进的文章却越收越紧,等到最后,更觉气势不足。
在场千名学子早已被他的条缕分析所折服,自己两下对比,亦觉心神一震——若非大宗师亲自教导,多少人要误入何进的歧途,只一味刻意求精求巧呢!
这下在场之人无不叹服,也不管桂提学问的是谁,千人齐声喝道:“服!学生甚服!”
何进面色涨红到发紫,桂提学肃然看他,他只觉一口心血直冲喉头,当即再也克制不住,大声道:“学生不服!”让齐鸢压他一头,他就是不服!
他说完嘴唇都哆嗦起来,对桂提学拱手道:“大宗师,齐鸢为人轻薄谄诈!这文章再好也非他所做,学生不服!”
这下桂提学终于难掩怒色,皱眉道:“你说非他所做,可有证据?何进,平白无故污人名声,可是要治罪的!”
“学生没有证据,但学生愿意跟他当场比试!否则这案首学生不服,江都县上千名考生也不服!”何进抬起头,双目中怒火赤赤,语气悲切,“学生只信当场比试,请知府大人出题,若齐鸢做不出,大人们务必给这次的上千考生一个交代!”
齐鸢哑然,见众生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显然误会难消,便点了点头,淡淡看向何进。
“若我做得出,赢得了呢?”
何进气得身子都抖了起来,他咬了咬后牙,目眦欲裂地瞪着齐鸢,一字一顿道:“若你能赢得了我,我何进,终生不再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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