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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开口了。
“这位造士……”
她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女郎家这炖肉香极了!”他紧张地说,“和我妻做得一样!”
女郎沉默了一会儿。
“原来造士不是并州人啊。”
“……并州人?”赵六有点懵,“女郎寻并州人何事?”
“也不独我一人,”她说道,“市廛众人皆想见一见他们啊。”
那些坐在席子上吃吃喝喝的人,在帐篷里缝缝补补的人,还有天不亮就出门去砍柴挑水,回来准备开简易澡堂的人,他们原本的生活都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秋天,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季节,他们可能在地里收割,累的腰酸背疼,可能在筹备买粮,紧张地检查自家粮仓,也可能准备趁着这个冬天将自家女儿嫁出去,于是每天纺线织布忙个不停,一心要裁剪出一套精美绝伦的嫁衣。
然后乌桓人来了。
乌桓人焚烧了村庄,杀死了平民,劫走了牛羊与粮食,当然也有许多人逃过一命,他们也许是藏在附近山里,也许是藏在自家地窖里,也许只是装死,而大火烧榻的房梁恰恰没有砸中他。
他们活下来了,他们甚至能蹭一条船跟着渡河,跑来小陆将军的营前做起生意,赚一笔钱来贴补损失,他们已经幸运到应该感激涕零自己命运的程度。
但他们终归活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哪怕重新拿起针线,或是拎起柴刀,甚至是坐在席子上,满脸笑容地端起陶罐,一口一口吃着热气腾腾的炖肉,他们与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没资格去怨恨乌桓人,也没有力量去报复乌桓人,他们当中最强壮的汉子也只有砍柴种地,放牛养猪的本领。
原本这些本领已经足够他们自食其力,顶天立地的活在这世上。
但是乌桓人来了,这些本领突然就不够了。
他们是怎样活过这两个月的?也许他们并不是“活”过,而只是“熬”过,但他们终归是活下来了。
他们跑来小陆将军的军营外,做起了生意,换些粮米布匹度日时,也在相互打听——那个杀了蹋顿的将军,他是什么样子的?
——他一定是小陆将军最器重的人!
——说不定还是小陆将军最喜欢的人!
——听说他貌若好女,玉树一般顾盼生光,这样一个美貌郎君竟然能上阵杀敌吗?
——也说不定其实是个黝黑汉子,又高又壮,跟一座浮屠塔似的。
——这可太荒唐了,浮屠塔要怎么博取小陆将军的欢心啊?
——张将军阵斩了蹋顿!你要是能阵斩蹋顿,小陆将军也不在乎你这一脸的麻子!
他们很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位张将军,不在乎他是高是矮,是黑是白,他们也说不清若是真见了,是要行什么样的礼,说什么样的话。
他们毕竟不是那些胸中有丘壑的巨商,不曾学过见过什么郑重的,优美的,有风度的礼节,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感人至深,名垂青史的话。
……大概和陆悬鱼营中写信向阿母要裤子的小兵一样文采罢了。
“我见造士穿的军中之衣,干净整齐,便知造士必与寻常士卒不同,因此想来问一问。”
赵六有点难为情地搓搓脸,“我确实不是并州人,不过倒也见过张将军几面。”
“真的?”女郎很惊喜地睁大眼睛,“造士当真见过张将军?他生得什么样?”
“虽然称不上貌若好女,”赵六说道,“但确实是个很英武的男子。”
女郎忽然一下就脸红了。
……脸红个什么,要是小陆将军脸红一下,张将军大概才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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