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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珏看着裴少淮将官印收下,目光随着官印游走,满是不舍,他略拱拱手,算是应下了裴少淮的贺语。

裴珏道:“我还是那句话,若只想受人歌颂、不被人诋毁,走不长远亦成不了大事。古往今来,成大事之人哪个不是毁誉参半?在此,我亦祝裴侍郎领着吏部继续往前,功绩不竭不断。”

复用的三年里,裴珏立了不少功劳,他替皇帝快刀砍乱麻,查处了许多贪官污吏,以严苛的手腕整肃官场。

前首辅胡祁和刑部尚书、左侍郎,便是裴珏出手干掉的。

裴珏与裴少淮所走的道不同,但他很了解裴少淮,他觉得裴少淮太过仁,缺少了一点狠。

“谢尚书大人提点,下官必谨记于心。”裴少淮道。

手续妥当,裴珏身穿御赐一品公服,自东华门离宫。一路微风,步履款款,腰带上系的功绩玉佩铿铿鸣响。

裴珏欢喜这一声声的风吹玉鸣,于他而言,他一辈子也不会呼出“功名于我如浮云”这样的感慨。

功名贯耳荣身退,衣锦还乡笙歌拥。

裴珏站在宫门外,回首艳阳下的紫禁城,金光耀目。相较于上一回的致仕,这一回终于不留遗憾。

那年拖家带口远赴蜀地为官,一路上沥沥不断的阴雨,下到今日,终于雨过天晴了。

……

……

裴少淮除了任吏部左侍郎一职,还兼詹士一职,辅佐太子,施教皇太孙。

到了授课这一日,裴少淮赴詹事府,皇太孙燕琛已早早在书房里等候了。十五岁的燕琛已是成人模样,对待裴少淮,举止言行无处不显露着敬重。

裴少淮知晓,皇太孙已经学会藏匿心迹。

考校功课时,前日留的课业,燕琛答得头头是道。

当裴少淮问到:“大庆舆图上一千六百五十二个地名,可背下来了?可都记得它们的方位?”

燕琛面露难色,垂头道:“背是背下来了……只是还未记住它们的方位。”

裴少淮知晓,以燕琛的聪慧,若是真下了苦功夫,断不可能记不下区区一张大庆舆图。

唯一的解释是燕琛不以为然、没有用心。

恰此时,裴少淮注意到燕琛书案上,最下面压了几本新书,顿时了然——看来,燕琛并不太认可自己所教的课程,正私下另寻书目来读。燕琛太过机敏,太有自己的主张。

燕琛注意到裴先生的视线,头又垂低了几分,支支吾吾道:“裴先生……”

裴少淮坐在太师椅上,而燕琛站着。

裴少淮道:“殿下心中若是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与臣明说。”他从书案上抽出那几本新书,封面上无名,但裴少淮能猜出书中大抵是些什么内容,他继续道,“殿下若是觉得微臣所教不妥,亦可明说,以便微臣换个教法,或是直接向皇上请辞。”

听闻“请辞”二字,燕琛有些慌乱了,连忙解释道:“先生所教并无不妥,是我私心太重,另寻僻径。”

“那为何?”

“我知晓先生有大智慧,深得皇祖父信任,是皇祖父特意为父亲选留的御用大臣,日后必会尽心尽力辅佐父亲。”燕琛道出了几分心迹。

说白了,燕琛觉得裴少淮是父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

都说家事难断,皇家事更是如此,夹在太子与皇太孙之间,裴少淮其实也为难。

裴少淮深知,皇太孙身上这股帝王气是压制不住的,愈是压制,愈是适得其反。

裴少淮问道:“所以殿下是担心我重在辅佐太子,而忽略了对殿下的教习,担心我尽教些徒劳无功的东西,而不教殿下千古帝王的雄心壮志?”他顿了顿,继续道,“恰恰相反,殿下若真有雄心壮志,更当将大庆舆图上的每一寸土都牢记心间。”

燕琛对裴少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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