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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才力不及、年老、有疾、疲软,此六项尚且能有迹可循,犯此六条者被黜不足惜,然‘浮躁’、‘不谨’应以何为评定,大不谨、小不谨以何区分?以不谨的法则来评价下官不谨,此举本就是一种不谨。”
“功过衡量皆应有明确尺度,才可称之为‘谨’。”裴少淮质问道,“诸位大人们,手里攥着‘浮躁’‘不谨’此两条,究竟是真的为了剔除不法臣子,还是为了给无过之臣冠以莫须有的罪名,以达私心目的?”
大家皆望向吏部尚书的位置,才想起他今日抱恙没来。
裴少淮朝皇帝拱手行礼,言道:“微臣以为,纵使是责罚不职臣子,也应依法而办,方能服众,敦促臣子恪守本职。”
又有人言:“考语乃是上官评下官之语,上官揄扬以表识才之心,下官得蒙重之语,受激励而奋发,如此戮力同心之举,上下相得,到了裴郎中嘴里,怎就不值一文?”
说到这里,裴少淮此前叫人誊抄的考语,就有用武之地了。
裴少淮先举着一份复抄卷说道:“凡是评价六部郎中,必言‘清才济之明敏,吏事饬以文章’,论给事中则言‘敏而果遇事敢言,谅而雅持身克慎’,至于十三道御史则又有‘才力有为而激劝公,操履可慎而声誉著’,小小评语却追求对仗工整,骈四骊六,粗一读美则美矣,再一读,却是浮华成风,贤庸莫辨。朝廷要的考语,要的不是你上下一团和气、谁都不得罪谁,而是谁真的为公为民做事,有所成效。”
又取来一份履历单,让萧内官呈给皇帝,接着说道:“陛下且看这份履历上的考语,单看这几句,只觉得此人珪璋瑚琏,如松如柏,一身君子之风,乃是百世难得之贤才。可再看履历上名为何人,竟是早些年贪掠江西赈银而缢死牢中的奸臣。虽说贪奸之心不露于表面,然而身为其上官,不能察觉一二,反在考语中不吝妙语赞言,可见此浮华之风久矣。”
下官为了得到妙赞之语而贿赂攀附,上官为了拉拢获利而浓墨重彩,考语成了一桩私下生意。
皇帝闻之盛怒,问道:“彼时,是谁人为其写的考语,可在堂上?”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瑟瑟出列,跪道:“老臣年迈眼拙,不识奸佞,恳请皇上准予老臣致仕还乡。”
“晚了。”皇帝厉声道,“为不辜负尔等考语文采,贬官八品,送入国子监誊抄经书。”
其实,何须在廷议上严惩一臣子,皇上此举不过是表明其态度罢了。
第221章
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连跌五个品级,调入国子监“打杂”,这可比罢官还要难受些,足以见得皇帝对上下勾连、包庇是无容忍的。
右副都御史道官出身,被贬却不敢出言辩解一二,一时众人了然,恐怕这份责罚并没有冤他。
皇帝私底下是不是早调查过,谁又知晓呢?
辩是辩不过裴少淮,皇帝又表了态度,本还蠢蠢欲动的堂上官们不敢轻举妄言,生怕辨着辨着自个的官也没了,多年经营一场空。
遂一众官员们目光投向几位内阁大学士,内阁身为百官之首,对于朝廷政务拥有票拟权,对皇帝的决定还能牵制一二。众言官们已无力再辨,只能寄希望于内阁了。
而内阁中,张阁老、徐阁老显然是站在裴少淮这边的,由此便只剩下胡祁为首的三人。
这意味着,这场廷议到了最后环节。
一片静声中,东阁的高阁老踱步出列,他身穿古玄端服,衣织云纹,头戴忠静冠,神态严肃,不露一丝慌乱之意,甚有大学士的气场。
阁老发声,自不会像其他言官那般浮于表皮,只闻高阁老沉声道:“裴郎中不愧为朝中后起之秀,博闻强识,精于辩驳之道,指出了京察中的许多纰漏。陛下,老臣有几个问题想问裴郎中。”
“精于辩驳”的语气,听着更像是在说“善于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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