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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回家吗?”翠微又问。
寒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小镇的许愿井。
一口已经枯了许多年的井,被小镇的人用红绸围起来,此时红绸上挂了一点白雪。
寒酥坐在井边,拾起井边的一块小石头。她学着小镇上的人那样,双手合十将小石头握在掌中,闭上眼睛许愿。
然后她睁开眼睛,将小石头丢进枯井。她侧过脸,去听小石头掉进去的声响。磕磕碰碰,乃至最终无声无息。
翠微在寒酥身边坐下,她弯着腰,双手托腮,闷声说:“我知道许了什么愿。”
寒酥轻嗯了一声,也不反驳,她抬起头望向北方。
他在的地方。
翠微抱膝偏过脸来望着寒酥,说:“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懂,很早之前就想问……”翠微声音低下去,也不知道要不要问。
“你想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寒酥唇畔挂着一丝柔和的浅笑,声线轻柔,却很笃定。
翠微点头:“他……他对你很好。其实我也懂,会有很多很多的流言。嗯……名声会很不好听。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没人敢当面议论呀。我是觉得……只要没人扑到面前瞎说,也不是不能忍?嗯……你若不喜欢他就罢了,你也喜欢他……”
翠微吞吞吐吐说了好长一段话。
她小心去看寒酥的表情,翠微又急急说:“其实我也懂一些!娘子是个很骄傲的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觉得自卑?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他……他能保护你,能让日子变得好!”
翠微胡乱猜了一通。
寒酥平静开口:“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比生命安危更重要。”
若是以前,翠微定要反驳这话。可是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今却在心里默认了这说法。
寒酥微仰头,望着纷纷飘落的雪,沉静地说:“在很多人眼中,女子这一辈子要选一个能够护得住她的人,被庇护被宠爱就是幸福的一生。可是,翠微,我真的很厌恶‘护得住她’这个说法。”
“人本可以自保,自保才能永远挺胸昂首。一段感情应该让两个人并肩向前,变成更好的模样。而不是永远由一方保护宠爱另一方。”
“正视承认身份地位的差距,不是自卑。相反,站在低处的人不承认这种差距,才是自卑。”
“若留在京城,纵我不愿也必然要仗着他的身份压流言,永远甩不开仰仗和攀附。我只想要自食其力的平淡生活。”
“如果想要平等地在一起,只能以站在山巅云端的人从高处走下来变成一个普通人的方式。那么,泥太贪心,云太可惜。”
“云若真的在泥心里,泥绝不忍云不再是云。绝不忍他的牺牲。”
“怀念一个人也很好。”
翠微手足无措起来:“别哭,您别哭啊!是我多嘴,我不该问东问西……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
寒酥迎着飘雪,遥望着北方。
人这一生很长,人生之中又有很多重要的人和事。男女之情也不过是各种情感中之一。寒酥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与家人团聚,有共经生死的友人,还有事情可以做,可以将学的东西教给小镇上的稚童。
而他,
他也当永远站在云端被万人敬仰跪拜,享万世的荣华富贵。分别或许会让他难过一阵子,可是他是无所无能无坚不摧的赫延王,他以后会忘记她,继续走他的云桥朝路。
没有走到白首的感情,存在过也很好。
落雪大了些,天地间逐渐染白,细碎的雪慢慢沉甸甸压在寒酥的肩头。风声呜咽着,卷起寒酥红色的裙摆。
她偏过脸去,簌簌坠落的眼泪,混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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