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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不请自来的罪犯,似乎在为期两周的建设活动中,所有人互相熟悉了起来,大家围着火堆闲聊谈笑,如饮酒般豪饮营养剂。
神社里燃起大堆篝火用于照明,数盏油灯悬于檐下,与风铃一起晃动,幽蓝的影子掠过天幕,是空中漂游的全息水母。献神馔的祭仪已在此前进行,邓槐灵他们来晚了,只能见到装在玻璃缸里的水母,它们仿佛几朵很小的月亮,莹莹地在水中穿梭。
“他们信仰的神是水母。”邓槐灵转过脸对洛希说,“乍听有点荒唐……不过有次我出任务的时候,还碰到过一群信奉机械臂的极端教徒,相比起来还是水母安全一点。”
洛希垂着眼睛,微弱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去接这个调侃。周围异常拥挤,邓槐灵记得Rosie不喜欢人群密集的地方,洛希本人大概也很排斥,于是他拨开了迎面而来的人流,找到台阶上比较安静的一小块空地坐下。
对方迟拙地任他摆布,从刚才那句“很动人”开始,洛希就不会出声、不会应答了,始终怔怔地用那双清澈冷冽的眼眸望着他,就像仿生人烧坏了硬件,无法解读出一句言语的含义,羞赧得浑身发烫。
邓槐灵好笑之余又感到蹊跷,难道对方从没被人表白过吗?十年前洛希散漫诱惑的语调尚留在他的记忆中,他想当然认为那人是个擅长玩弄人心的老手,要真是洛希的话,或许会比他有丰富得多的感情经历。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就这样宕机了,全部城府沦陷,变成了只会眨眼和点头的傻瓜机器,甚至都不如Rosie这个仿生人。
邓槐灵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给洛希造成的冲击——洛希当然不是从未被人爱慕过,相反,仰慕他的人大约可以绕塞西娜最长的环形立交桥三圈。除去领袖的身份,有人喜欢他的模样,有人憧憬攻无不克的强悍,他伪装出的冷静和风度更是充满吸引力。
洛希并非毫无自知,他很清楚自己对他人的影响,也习惯了使用这种吸引力造成摧枯拉朽般的征服,领袖的位置,决定了他是个善于蛊惑的人。因此邓槐灵的喜欢一直没在他心底激起多大波澜,他不仅早已习惯了,只当对方是和奇佑他们一样的小屁孩,还觉得有些烦恼。
可是,当邓槐灵认同他的理想,而且被这样的他吸引了……洛希突然觉得吞进了一块通红的炭火,嗓子被烧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委屈一点点泛上心头。
欣赏他性格的人,譬如曾经的好友罗伯特·迪兰,最终与他走向了世界的两极,拔枪相向;欣赏他的强大、希望他能统率二区的人,譬如十一席会议中包括杀手在内的裁决官们,从未赞同过他的理想,在危急时刻逼迫他进军城区,最终酿成了血色圣诞的惨剧。
在独自走向死亡的那个雪夜,洛希便心灰意冷,将所有人的仰慕与尊崇看得很轻很轻。因为他清楚,这道雪片般的琉璃幻境,不是为洛希搭建的,而是为了神坛之上那个屹立不倒的人。
至于他的满腔赤诚,他对生命本身的关怀,没有人在乎过,在十年前漫溢狂热仇恨的二区,人们因为他是领袖,才会按捺下不耐烦倾听,却又处处阻逆、牵绊着他。
维克托曾在会议上坦言,“这些童话故事,你还是跟十二岁以下小孩去讲的好。”洛希看向其他裁决官,所有人都在用眼神向他传递同一个信息,他们支持的是他;但是,他们绝不容许他再这样不切实际下去。
邓槐灵却说,“很动人。”
他攥紧了手掌,心绪翻涌。这种情感既不是害羞,也不是感激,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好像一个摔倒的孩子,母亲不在身边就感觉不到疼,可要是谁流露出一丝关切,便会抓紧时机嚎啕大哭。
太鼓与笛漫过了耳畔,洛希松开手指,从过分强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祭典中的神乐舞已经开始了,他悄悄看了邓槐灵一眼,对方正望着舞殿之上的巫女,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回眸,十分自然地替他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又转回脸去。
“新世に 神集ひて”
(新生之世集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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