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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王却笑着摇头,信誓旦旦道:“师爷多虑!老……本王也是草莽出身,断不会看错,这些人呐,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山匪!不过嘛,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投于本王麾下,那都是好汉!”

陆眉与温成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总归能平安度过今夜就行。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嘈杂怒喝,伴着兵刃相接的锵锵声,有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惊呼:“主公不好了!白日那群山匪殺进来了!”

义王登时酒醒,环目大睁,正想与他的左右手商量对策,一回头,那两人跑得比猴都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后窗开着,虚虚晃悠。

铜流县的城门大开,城守兵早已身首分家,一大群骑兵乌泱泱地冲殺进城,与先前那五十个“山匪”里应外合,打了个出其不意。

百姓们也分不清朝廷的军队还是反贼的军队,只知道又打仗了,全都慌乱而逃,好在入城这些人手中的刀枪并未指向平民,而是立即控制了两道城门,直奔县守府邸。

“清儿!”

“阿烟!”

陆眉与温成飞速赶回家,宅子里却空空如也,家什行囊都在,不像是有人闯入过,陆眉在桌上发现一张字条后,立刻奔了出去。

原来,言清漓用过饭后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天都快黑了,发现莺歌不在,只有桌上一张字条。

其实该准备的温成早已准备好了,只不过莺歌心细,发现没有草木灰,想着若言清漓在路上遇到月事定要头疼,便出去采买了。

言清漓哪放心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单独出门,急忙追了出去,好在莺歌走得慢,在药铺门口终于找到了人。

两人才从药铺出来,外头就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又打仗了!阿成……阿成……”见那些身穿甲胄、提刀提枪的骑兵纷纷向县衙那边去,莺歌都快急哭了。

言清漓也是焦急不已,一边护着莺歌不让人撞到她,一边又不断安抚:“没事的,青时与温公子定会见机行事,想必已经回去找我们了,来,我们也回去。”

可莺歌是经历过被攻城的恐惧的,极度担忧害怕下,她腹中忽然绞痛,没走几步就扶着墙呻吟不止,哆嗦着道:“言姑娘,我……我好像要生了!”

“胡说!你才孕六月,别怕,只是动了胎气。”

话是这么说,可莺歌已有六月的身子,言清漓生怕她会见红小产,忙给她服了一颗丹药,正想扶她回药铺时,却见那药铺掌柜惊慌地跑出来关了门,背着包袱跑了。

此时莺歌已经痛得坐在了地上,言清漓是再不敢随意挪动她,急得向四周大喊:“谁能帮帮忙,去五峰巷的温家将温主簿或是陆师爷找来……”

城中百姓不少人都认得温成与陆眉,可此刻人人如惊弓之鸟,忙于逃命,哪有人顾得上她们,巷子里的人越跑越少,言清漓没能喊来人,却是喊来一队攻城的骑兵……

另一头,义王发现自己的两个心腹撇下他跑了后,大怒提刀,立即带人出去迎敌。

刚出府门翻身上马,便有一骑黑马急速朝他奔袭过来。

马上青年剑眉朗目,高束的墨发与他背后的黑披同时扬起,猎猎作响,他手中提的那柄偃月长刀,更是充满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肃殺之气。

义王愣住,看向那杀气腾腾的青年,又看向他手中兵器。

这种兵器笨重不堪,运起来不灵活,鲜少有人使用,可这青年只是抬手一抡,那刀锋便斩落了他的一名手下,刀环上的红缨立即染满了血,接着他又反手一挥,以刀柄末端的尖鐏刺穿了另一个迎上来的人。

关王刀,霸王戟,首尾皆是殺人利器……

他是……他是那个人称狂将的小霸王!

裴……裴什麽来着……

还没想起那小霸王的名讳,偃月大刀已经朝他劈斩过来,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了。

义王本已心生畏惧,可看到追随自己的手下死伤不少,登时涌起滔天怒火:“老子今日就与你们这些朝廷狗贼拼了!”

壮志不小,却是技不如人,与这小霸王对上还没十招,就渐渐不敵,义王推开一名扑过来为他挡刀的手下,闭上眼视死如归,等待着即将横扫过来的刀锋。谁知那刀锋却在与他脖颈差之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斩下的劲风依然伤出他一道血痕。

裴凌眼中掠过几分赞赏:“倒是个有情意义的。”

来时他探查过了,这贼子没有残害过百姓,倘若他真有归顺之心,倒也罪不至死。

他命人将义王先押去大牢,清查府衙,同时安抚城中百姓,这时有人来报,说抓到两名妇人,其中一人在奔逃时动了胎气,躺在地上走不了,叫底下人给抬回来了,另一人已经绑了,正押在外头。

裴凌抓起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碗砸过去:“抓两个妇人做什么?还有个孕着的,想闹出人命?”

那小兵忙委屈解释,说孕着的那个是铜流县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这两人为虎作伥,目前还不知去向,扣着他们的妻眷,说不定会主动来投案自首。

裴凌倒是从那探子口中得知这铜流县的师爷有几分智谋,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小人物,他懒于理会,本想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谁知刘刚急匆匆跑进来,抓起他就往外拽:“头儿,可不得了了,你快来瞧瞧吧!”

裴凌惊愕于刘刚居然敢对他没大没小,正甩着胳膊要骂人,一抬头,却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缩紧。

外头,有一名被反绑住双手的女子被推搡着过来了,那女子身形消瘦,白皙的一张脸巴掌般小巧,她低着头,咬唇向身后推她的两名士兵甩去两记眼刀,很是不服的模样,可下一瞬,她就弱得可怜,腿一软,直接被推个跟头,跪在了地上。

胡大夫接到通知赶来为一名孕妇人医治,回廊上,柳锦瑶跟在胡大夫身后,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黑甲男子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名被缚女子,他明明神情冷漠,可眸子里却闪着细碎的光,怀着几分震惊,又怀着几分胆怯。

忽然,他神情骤变,大步冲过去踹开那两个押人的士兵,又抽了旁人的剑,将那跌倒女子手上的绳子斩断了。

这一刻,柳锦瑶忽然就觉得无望,仿佛琴弦接连断裂,再也接不上了。

言清漓听到抽剑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要被砍了,当真吓得心跳骤停,闭眼惊呼后,却发现断的并非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上的绳子。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在看到身后那人时,愣住了,片刻后,她张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裴……”

才一个字,她就被那人冷冷打断。

——孕着的是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

箭袖下的拳头攥出了青筋,裴凌缩回手没去扶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一瞥就移开了。

“带下去,关起来。

0353

第三百五十二章你等着瞧

不修边幅大半年了,今日倒是麻利。

裴凌耳根微热,怒辩道:“不见谁就不能换身衣裳了?我看你真是差事太少,若闲的慌,就去城——”

“不对啊,头儿!”王甲吸着鼻子在裴凌周围嗅来嗅去:“你今日殺了几人啊?换了衣裳咋还有股子血腥气……”

裴凌被他一打岔,也抬臂去闻,也没闻出什麽腥锈味儿:“罢了,我再回去换一件。”

王甲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裴凌自知被耍,当场黑了脸,转身飞起一脚,王甲不防,挨了个结实,揉着大腿嘀咕:“你瞅瞅你,这凶神恶煞的,再吓着人家姑娘……”

裴凌无暇理会这狗东西,邁着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回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抓回来的妇人在哪?我要提审。”

装,你就装。

王甲明知故问:“啊?哪个啊?”

见裴凌眯起了眼,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王甲憋笑:“哦,那个啊,地牢里呢。”

裴凌先是一怔,旋即怒喝:“谁把她送进地牢的!”

看吧看吧,在意得很呢。

王甲挠头:“不是你说带下去关起来的嘛……”

他的意思是带下去,先看管起来,不是打入大牢!

他娘的他还真是处处不如裴澈,连身边干将都没有铁衣得力,全是蠢物!

见裴凌怒气冲冲过来了,王甲吓得一哆嗦,忙见好就收,急急喊道:“客院呢在客院呢!刘刚照看着!”

……

客院

言清漓推开门,门外的两名“门神”立即抬手将她拦下。

刘刚一直在外头呆着,见状面有难色地走过来,见言清漓一身妇人装束,也不知该叫她姑娘还是夫人,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前者:“言姑娘,军令如山,将军说关着你,我等也只能照做,你且稍安勿躁,将军忙完就来了,有什麽需要你就先同我说。”

言清漓能感觉到,刘刚虽然对她很客气,可态度却比从前生分了,想来作为裴凌的左膀右臂,他与王甲应是知晓了她与裴凌和离的内情,对她有所不满了。

也难怪,她朝三暮四在前,绝情无义在后,可不就是个坏女人?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要走,就是想问问,同我一起的那位孕妇人如何了?”

见她不是出来闹腾的,刘刚稍稍松口气,笑道:“无碍!胡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儿服过药已经没事了!”怕她贵人多忘事,刘刚还提醒一句:“胡大夫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去定州时,还与那小老头共过事。”

芍儿姑娘的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言清漓倒是没想到胡大夫仍在做军医,还辗转到了裴凌手底下。

刘刚大概说了几句,说是当初从定州撤离时,裴澈给了胡大夫不少安置银子,王甲后来也一直有安排人看顾。可胡大夫孑然一身,银子对他来说都是身外物,孙女儿惨死在蛮人手下,他日夜睡不安穩,心心念念想给孙女儿报仇,这不,得知裴凌将要去攻打蛮族时,胡大夫就找到了王甲,请求他向裴凌说说情,让他来当军医帮忙。

胡大夫这种心情言清漓很是理解,可胡大夫毕竟是个男人,怕他给莺歌看诊多有不便,她便恳请刘刚行个通融,让她过去。

刘刚却摆手拒绝:“这个你放心,柳姑娘也跟去照料了,再说这府里还有一堆丫鬟婆子,怎么也劳动不到言姑娘你啊。”

言清漓愣住:“……柳姑娘?”

刘刚嘴角一抽。

坏了,说脱嘴了。

他支支吾吾的,正想扯个谎搪塞过去,那头言清漓已经轻声问了。

“可是柳家三姑娘,柳锦瑶?”

她记得,柳三姑娘离家出走去军中找裴凌了,这事当时在盛京传了有一阵子,柳府虽然极力宣称女儿是离京养病去了,但暗地里也没人信,柳姑娘被人私下嘲笑鄙夷了许久。

看来,她是安全找到了。

刘刚在心里连喊三声“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刚去打蛮人那阵,裴凌那祖宗整日沉默寡言,他与王甲担心他被情所伤,一蹶不振,还去劝了劝,结果统统被骂回来了。

说什么他裴凌绝不会为那等寡情妇人去伤怀,之前就当他瞎眼,今后谁若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言”这个字,他就不客气。

结果有一日烈酒喝多了,那小子在帐中攥着人家姑娘留下的东西说胡话,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含含糊糊的:等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证明,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之后上了战场,他就玩命冒进,那些蛮子人高马大,一个能顶汉人男子俩,落于下风时他也说什麽都不肯撤退,直接冲上去一对七,杀红眼后刀剑入肉也不知道疼,那不要命的打法就连蛮子见了都要胆颤三分。

再后来,胜仗越来越多,投诚的俘兵也越来越多,军中日渐壮大,他便带人四处扫荡,至今无败绩,很快就打响了名号。

所到之处,地方官得知他是裴侯长孙、裴大将军的侄子,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狂将小霸王”,都铆着劲巴结他,请他入城去休养,好吃好喝供着,他却都给拒了,就连人家好心送到军营的妓子歌姬也给撵了,苦了一大帮兄弟跟他一起挨冻吃素。

等好不容易迎来位身家清白的柳姑娘,他又连个眼风都不肯给人家,也不知在给谁守身如玉。

刘刚看向眼前这位,心道这言姑娘太有能耐了,勾搭二叔,又气死老夫人,诸多恶行加身,却依然能令那祖宗念念不忘,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怕坏了裴凌的事,刘刚想替裴凌解释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可临了他又灵机一动,话锋转变:“是,就是那位柳三姑娘,这不突然就找来了,你说好好个姑娘家折腾得灰头土脸,路上还险些丧了命,这么大的诚意,我们头儿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索性就留在军中给胡大夫打打下手了。”

0354

第二百五十三章你与那狗杂碎睡了?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轻轻阖上门。

别看刘刚生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他从言清漓的反应中看出她对裴凌应当还是有些在意的,不由替裴凌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小子就还是有机会的嘛。

回房后,言清漓开始坐立不安,频频走神,脑子也有些乱,直到外头两个门神齐齐喊了声“将军”,她才猛然回神。

刘刚赶紧向那两个大头兵挤眉弄眼,让他们闭嘴,自己清了清嗓子,转头喊道:“世子爷!”

裴凌步伐顿住,蹙眉看了刘刚一眼,起先还没闹明白他好端端地喊什麽世子爷,等到了近前看到那扇房门才想到什麽,淡淡“嗯”了一声后,推门进去。

言清漓忙站起身,朝来人看去。

黑了不少,气息也沉穩了,还多出一种陌生的坚毅。她记得陆眉比裴凌要小上几月,裴凌也满二十了,可依然倔强地不肯束髻,要说变化,就是曾经束发的那条黑色发带变成了一枚黑色玉环,更让他多了几分英武与凌厉。

裴凌进门后没看她,径自坐到八角桌旁后,目光才落在她身上打量。

言清漓就站在那里任他审视,片刻后,他轻蔑地移开目光,冷笑:“同我分开后,你就混成了这幅德行?”

言清漓没吭声。

裴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清瘦的身子,可怜巴巴不吭声是做给谁看?他额上青筋隐跳,忍着怒气问:“裴澈呢?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你又跑来凉州这鬼地方做什么,还将自己弄得像个……像个……”

他咬着牙,越看她那细胳膊细腿与尖尖的下巴越气,是多久没吃过饱饭?

他别过脸去冷冷道:“像个乡野村妇!”

他后来想想,这女人最是爱慕虚荣,他觉得她千辛万苦与他和离后,不大可能会改嫁给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师爷,料这其中应是有什么隐情。

裴凌这番话一出口,言清漓就知道他根本不知她被朝廷通缉的事,心中顿时有了对策。又听他大不敬地一口一个裴澈,也猜出他与裴澈仍然嫌隙甚深,以至于叔侄两个彼此间的消息都不曾互通有无。

其实她很庆幸今次遇到的人是裴凌,若换朝廷其他人来,怕是这会儿她都上了押解回京的囚车了。

可裴凌到底是姓裴的,即便他与裴家人不睦,她也不敢冒险将自己偷遗诏的事和盘托出,况且她还对他万般绝情过,如今他又有了新欢,想来对她也没有过去的深厚感情了,说不定在心里恨她……万一她在铜流县、在裴凌手中的消息被有心人给传回盛京,宁天弘命他拿人怎么办?

所以,她打算瞒下此事,就说自己想去嘉庆关看望外祖母,结果路上遇乱军与青果等人失散,患了很重的风寒,快死时得莺歌等人搭救,之后就暂住在铜流县养病,什麽师爷娘子,自然都是糊弄那义王而假扮的。

她需得低头示弱卖卖惨,顺利的话,兴许裴凌能念在旧情上将她放了,没准还会派人护送她去嘉庆关,等出她去后再托莺歌传消息给陆眉,约他在嘉庆关汇合,就万事大吉了。

想好后,她便按着这个路子娓娓道来,言辞恳切,道尽苦楚,也没忘帮温成与莺歌说了许多好话,希望裴凌能网开一面,别给他们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她难得与他好言好语,裴凌恍然如梦,一语不发地听着,听到她吃了许多苦,慢慢的,他的神情和缓下来,又听她说生了场重病,一时没克制住,他打断问:“如今呢?可大好了?”

说完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关心了,又冷哼着找补:“难怪瘦成了一把柴。”

这样的裴凌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言清漓渐渐也就镇定了,轻笑点头道:“已经大好了,原是打算过了元岁,明日就启程出发的,谁知就遇上了你。”

她趁机提出想尽快离开铜流的请求,可她算错了裴凌对她的心思。

他曾卑微如尘,她却将他的真心狠狠踩在地上碾碎,骄傲如裴凌,是断不会再做出抓马车苦苦挽留的事。可天大地大,他们兜兜转转居然能在小小的铜流县重逢,他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她离开。

“此县主簿与师爷一直在为义王出谋划策,以至于义王逃过了朝廷的注意,蓄谋做大,我不能听你一个妇道人家的片面之词,这两人我需得找出来细细审过,才能定夺他们是否有罪。”许是怕她再提出急着走,裴凌飞快站起身:“你的事容后再说,先安心住着罢。”

还要住多久?陆眉来救她怎么办?这两人撞见指不定又会生出什麽麻烦。

言清漓不罢休:“你就信我一回,阿烟与温公子他们真的是被胁迫的,啊呀——”

她急着追上去,可昨夜被要得狠了,今日又是被绑又是被推,腿脚到现在都是软的,不小心踩到裙角就摔了。

裴凌忙回来扶她。

她扶着裴凌的手臂爬起来,口中仍在不断解释:“真的,他们都是好人,我病了时他们对我百般照料,若没有他们,我今日也不能活着……”

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手臂被攥疼了,抬眸看去,裴凌逆着光,看不太清神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寒了,她微微一怔,正努力回忆到底哪句话说错了,随后脖颈就是一凉,他已经伸手拨开了她的领口。

裴凌此刻的神情她印象深刻,在他撞见她与裴澈有私那日见到过。

看着她颈下锁骨那一颗颗密集的红痕,裴凌只觉喉咙闷痛,浑身血液沸腾,他声音阴冷无比:“好人?”

事情突然生变,她想好的说辞都被打乱了,言清漓一时语塞。

裴凌冷笑:“好人会将你照顾到床上去了?”见她眼神慌乱,他紧抿着唇,低头凑近她:“还是说,你是主动与那狗杂碎睡的?”

0355

第三百五十四章装什么贞洁烈妇(裴凌肉渣)

再说,都有柳姑娘了,还跑来她面前吃哪门子的飞醋。

言清漓也被拱起了火,一时忘记自己还有求于人,梗着脖子回击:“我乐意行不行?蒙人点水之恩尚要仰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我就不能回报一二?至于我要如何回报,那都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裴凌眯起眼,话语从齿缝中挤出来:“救命之恩?”

他俯身过来掐住她的脸颊,磨着后槽牙朝她低吼:“旁人随手搭救,你便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许,那我与蛮子拼了命去救你,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气息灼热,低沉起伏,洒在她的面庞上犹如情人间暧昧的喘息,他愤怒的目光先是落到她红软的唇上,略作停留后,又逐渐上移,最后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欺骗背叛,寡情绝义,这就是她给的回报。

她又何曾在别人面前去奋力维护过他?

言清漓呆了呆,顿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对裴凌,她一直都心存歉疚。

她想逃开这道受伤质问的目光,可外头被人守着门,又能逃避到哪里去呢?

目光只好闪躲到椅子脚上去,声音也比方才低弱了好几分,她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也……许过了……”

许过了。

当他是条狗,扔个包子就打发了。

裴凌扭过头去,竟是被她气笑。

下一瞬他又黑了脸,伸臂一捞,她整个人忽然被他夹在腋下提了起来,大步向床榻走去,冷嘲道:“我瞧你已是自甘堕落!既如此,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若是有能耐哄得我高兴,我便不再追究那几个乡巴佬。”

裴凌是她有过的男人中身量最高的,她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崽子,才咋呼两声,人就被他扔在了床上。

他沉重的身体扑下来后,她动都动不了,好不容易扭头躲过了他落下的吻,耳根便被吮住了。

裴凌将她两只又推又打的细腕牢牢按在了头顶上,呼吸粗重地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又压住她挣脱出来的一条腿,放肆地在她身上亲吻。

“你给放开!裴凌!……唔……”

胸前的一只乳房被他隔着衣裳攥住,重重捏揉起来,嘴唇也被掳去了,四片唇瓣紧贴在一块,鼻息间都是他浑重的呼吸。

他吻得又凶又急,几乎是在瞬间就撬开了她紧闭的齿关,像是被困许久的游龙扎入了水中,舌头残暴地在她口中翻搅,猛烈地吸弄起她的舌根,吻得她昏天暗地。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床上对她强硬了,不知是不是与裴凌分开太久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新鲜,在他粗暴的亲吻与揉捏下居然有了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登时恼羞成怒,急急挣扎起来。

可她那点微弱的力道简直堪称调情,盘扣很快被那人撕扯崩裂,裴凌甚至等不到扒开她碍事的衣裳,直接向上一推,露出纤细的腰肢后,大掌就急不可待地钻了进去,肤贴肤地攥住了她的奶子,就像是有只活物在她胸前的衣料下不断鼓动。

“唔啊……”

昨夜她与陆眉足足交欢七次,胸乳自然也被爱抚了许久,此刻尖尖处依然敏感,甚至一碰都有些疼,裴凌只一摸就摸出她这奶头涨大得厉害,都她娘的叫人给吸肿了。

妒火烧红了他的眼,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愤怒。

情愿承欢于一个乡野村夫的身下,也不愿对他柔顺些?

火气简直要冲破天灵盖了,吐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口不择言,裴凌毫不怜惜地揉搓起她那粒小果子来,盯着她半蹙眉头微眯起的眼眸道:“不是任何一个救过你的男人都能碰得你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忘了从前是怎么对我张开腿的了?”

那两条胳膊瘦的他都不敢使力,生怕一不小心给掰断了,奶子却依然这么大……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日日给摸大的。

裴凌恨得不行,发狠地揉着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把这铜流县倒翻过来,也要将那狗杂碎找出来车裂腰斩。

言清漓忍住了将要溢出口的呻吟,可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怕裴凌稍后摸到她下面时摸出一手的水,那可指不定又要如何嘲弄她呢。

她不断寻着机会骂他:“唔……你这个……流氓!臭土匪!…唔…贼子恶霸!…混蛋无耻…唔疼…”

裴凌用力咬了她的唇,在她唇边低喘:“时至今日仍然只会骂这几句?可要我教教你如何骂人?”

言清漓已经挣出了一身的汗,脸蛋通红,刚要开口骂他,嘴唇就又被堵住了,唇舌交缠,他渐渐没先开始那么强硬了,有了缱绻的意味,可她脑中却突然闪过了柳锦瑶的影子。

身上的热意迅速褪去,她用力咬住裴凌。

裴凌吃痛闷哼,血腥味儿顿时充斥在两人口中。

谁说她不会骂人,她立即恶狠狠道:“我……我去你二叔的!”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后,急忙爬到一边去,掩住衣裳瞪他。

去你二叔?

裴凌险些失笑,压住上扬的嘴角转过头来后,却见她红了眼眶,他猛地僵住。

过来之前,他想过千百遍,与她再相见时,他要以何种姿态自处。

是高高在上,让她好好看看,他已不再是那个被她嫌弃到一无是处的裴凌,让她后悔舍弃了他?

还是故作冷漠,表现出对她浑不在意,让她知道,他裴凌不会永遠为她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牵肠挂肚、舍弃尊严?

抑或是心平气和,与她叙叙旧,对过去梦一场的夫妻之情一笑而过?

反正,没有一种是现下这样的。

欲火逐渐消散,裴凌攥紧拳,沉默着,抱歉二字无法再说出口。

大半年前那场雨中,他就已经将此生所有道歉的话都说完了。

房内突然陷入安静,言清漓咬唇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既有了柳姑娘,那就好好待人家,若叫她知晓你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暗地里对我动手动脚,岂不是要叫她伤心失望?”

裴凌正陷入沉思,听到这话后,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惶恐。

他在脑中瞬间将王甲刘刚与胡大夫等人都过了一遍,甚至连门口那两个侍卫都没放过,猜测到底是哪个狗东西与她胡说八道的,叫他知道必扒了那人一层狗皮!

他紧张起来,想解释,却在看到她冷冷别过去的头时忍住了。

他在这女人面前丢过盔、卸过甲,已经败得一塌糊涂了,难不成还要让他为些捕风捉影的事,向她低三下四去解释吗?

解释了又如何?换回她一句: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你同我说这些做什麽?

认清现实后,他自嘲一笑,下床理好衣袍,没有再回头看她,又回归成了才进屋那会儿的冷漠:“你凭何以为求我一求,我就能为你徇私,放过那些乱臣贼子?”

月色下,刘刚趴在窗下听了半天的墙角了,老二都快听硬了,结果里头忽然没了动静,正遗憾着,忽见旁边两个门神频频朝他瞅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半扎马步趴墙根的姿势有些不雅,顿时沉下脸,刚要喝斥,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裴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瞅见刘刚,他步子一顿,吩咐道:“掘地三尺,将那铜流主簿与师爷都给我捉回来!”

房内,言清漓听到裴凌下的这道命令,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这都是做了什麽啊!又不是不知裴凌就是那个犟脾气,就当是权宜之计忍忍他又如何?提什麽柳姑娘呢?这下可好了……

她急忙去追,可衣裳被扯坏了,跑到门口又赶紧躲回。

刘刚见裴凌臭着一张脸出来后,就知他好事不顺,生怕被当了出气筒,大气也不敢喘,低声命那两名侍卫守好门后,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结果他看到裴凌竟是直接回了房,很快就提上了自己那把偃月长刀出来,刘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劝:“头儿,就两个无名鼠辈,何须你亲自出马?咱的人进城后就控住了城门,那两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逃不出城,我这就安排人手去,不出今夜,绝对把人给揪出来!”

其实人人心里都明镜,义王没有危害过铜流县的百姓,甚至为了安抚百姓做了好些努力,那两个主簿与师爷就更没做过什么恶事了,不过就是两个平头百姓,有些才学在身,迫于无奈才给义王效了力。

这提着刀出去,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怕他才打响名号,就落得个弑杀无辜的恶名,刘刚啰啰嗦嗦地跟着劝,前头王甲也急急忙忙赶来,刘刚决心拉着王甲随他一同劝。

结果王甲一把甩开刘刚,心道真是什麽新奇事都在这一日内发生了,稍后再出点什麽意外他都会见怪不怪。

他急忙追上裴凌:“哎呀头儿,留步!来了,人自己来了!”

0356

第三百五十五章这就是那位陆师爷

反正不论像谁,此人都欺辱了她,裴凌沉下眼,疾步入内,结果那人回过头,他猛然愣住。

此时王甲与刘刚也追了上来,刘刚张大了嘴,指着陆眉道:“这……这不是陆家公子吗?他咋也来凉州了?”

王甲最开始见到陆眉时,也与刘刚现下的神情如出一辙,此刻他倒是镇定得很:“头儿,这就是那位陆师爷……”

陆眉柳目微弯,朝裴凌笑笑:“燕召兄,别来无恙。”

这下子,裴凌自知又被那女人耍了,他讥笑着看向别处,点头自语:“好一个陆师爷……好一个去嘉庆关探亲……”

陆眉略一沉吟:“她是这么与你说的?”

裴凌不应,静默片刻后,突然就横刀扫来,刀刃虎虎生风,殺意扑面袭来,幸亏陆眉早有提防,早猜出他那躁性十有八九会来这么一手,急忙仰身避过,却不曾想到那刀柄是一把尖戟,又朝他突刺,他赶紧横翻侧闪,然而身子还没落稳,那泛着冷光的刀锋就斩下来了。

刘刚与王甲原还在旁看热闹,结果见裴凌居然来真的,两人均吓得怛然失色。

这可不是什麽狗屁师爷,这是陆大人家的公子啊。

好在那陆大公子人虽瘦了,反应却如从前一样快,立即滚到边上去了,王甲与刘刚这才松了口气,一左一右冲上前拦住裴凌。

“头儿!手下留情!”

“息怒息怒……”

那一刀,劈碎了屏风与桌案,就连墙都砍裂了,碎石掉了满地,若是陆眉没躲开,定是要被裴凌斩成两截,而他虽然躲过了,衣角却也被刮到,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陆眉站起身,身上落了不少渣石,眨眼之间,就从方才端方玉树的翩翩郎君变得形容狼狈了,见状,裴凌这才痛快了一丝丝,却仍是满目怒光,长刀一甩,就要挣开王甲与刘刚继续打人。

陆眉识时务,忙抬手服输:“行,行,燕召兄,你厉害,我陆某人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裴凌在见到陆眉那一刻,就已认定言清漓被陆眉灌了迷魂汤。

这厮情场老手了,逗弄她那种蠢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原先陆眉就对她心怀不轨过,说不定见她和离,就又动了什麽歪心思,使了下作手段,哄骗她献身于他,他甚至猜测,陆眉莫不是诱骗她私奔了?

长刀入地,裴凌冷道:“陆青时,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今日便替陆家清理门户!”

陆眉掸着袍子的手微顿,淡笑道:“不劳烦,陆家已经没了。”

“什麽?”

陆眉抬起头,还是那副笑模样,从袖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通缉令扔过去:“瞧瞧这个吧。”

这通缉令是他凭记忆临画下来的,温成问他有何法子救出她们两个,若换做是别人,那自当要好好计划一翻的,可来的是裴凌,那便好办了,这小子一根筋,不必与他绕弯子,直接说服就是。

裴凌展开那张纸扫过,两道剑眉绞在了一起:“……雍王同党?”

他睨向右手边的王甲,王甲赶紧摇头:“头儿,你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过城而不入,底下的人也没见过通缉令啊……”

刘刚也在旁补了一嘴:“咱去都是乱党横行的地儿,有没有这东西都不好说……”

陆眉自己寻了把完好的椅子坐下,与他解释来龙去脉:“你一直没回盛京,不知先帝驾崩那日,宣王与苏贵妃将我爹娘逼至自尽,陆家的家业亦被盯上,宣王怕我接手,便给我定了莫须有之罪,既方便抹殺于我,又能向陆家的门生交待……”

陆眉将那日发生之事十之八九都告知了裴凌,只隐瞒了言清漓早是麟王的女人这件事,只道她受陆夫人临终嘱托,在逃出宫给他报信时巧遇了怀揣先帝遗诏的庞公公,庞公公托她将诏书交给麟王府的人,宁天弘得知此事后,认为他们身上带有遗诏,便不断派人追捕他们。

裴凌自然不知。

他与裴澈决裂后,叔侄两个就形同陌路,他甚至连裴澈给的那把剑都不用了,只有他祖父裴伯晟还不断让人给他去信,从中调和,命他早回盛京。

这大半年来,他两耳不闻盛京事,时至今日,只知改朝换代,也暗猜过宣王八成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皇位,可那些又与他何干?

方才看到那张通缉令时,他还觉得荒唐,想着好好一个官家小姐,怎就被打为了乱贼同党?言家又怎会对她不管不顾?殊不知这里头还有陆家与遗诏两桩事。

前几日听闻麟王发了檄文,在越州起兵,若陆眉所言不假,那么麟王手中持有的诏书,就是她冒死送出去的,怕是言国公那老东西为了向新皇表忠,已经与她这个不孝女撇清关系了。

陆眉叹了叹,眸色变得柔软:“我与清儿走投无路下,便决定去越州投靠麟王,一路上,为躲官兵盗匪,九死一生,清儿还生了病,为了让她安心养好身子,我们这才隐姓埋名,逗留在了铜流县。”

清儿?

裴凌正沉于陆眉带来的惊天内幕中,此刻听到这亲昵的称谓,立即目光凌厉地射向他。

陆眉瞥着他道:“燕召兄,你也莫怪她不肯道出实情,你也不想想你姓什么,你们裴家极得新皇重用,那日助宁天弘封锁盛京的就是裴侯,你说她敢同你说实话吗?”

0357

第三百五十六章裴凌吃瘪(44500珠)

你情我愿?

裴凌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余光瞥见王甲这王八羔子居然还赞同陆眉所言,频频点头,这他娘的是哪头的?

他将通缉令甩在了王甲脸上,让他滚出去查证真假。

裴凌在陆眉面前是自傲的,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在酸妒他,冷着脸辩解:“老子可没想过问,不过是没想到她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会委身于一个穷酸师爷罢了!”

贪慕虚荣?

陆眉扯起嘴角,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那你可曾见过她珠翠满头,让人用金丝银线缝制衣裳?又可曾见过她出府时五仆六婢,前呼后拥?”

那丫头若想骗人,就跟戏子上身似的,别说裴凌,当年他都被唬过一回。

见裴凌怔在那里,陆眉就知他定是被她骗得团团转,摇着头道:“燕召兄啊,你还真是心大到能漏下个寒瓜……”

裴凌正咂摸着陆眉方才那句话,突然听到被讽,怒而攥紧了身侧长刀,陆眉立即挑起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二十了吧?怎还像个毛头小子沉不住气?”

裴凌僵在那里。

若是动手,就坐实了他是毛头小子。

他咬牙沉住气,端坐好身子:“陆青时,别忘了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我能放她走,却不一定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我将你押解回京去?”

陆眉耸耸肩膀:“能换她无恙,我陆眉就是搭上这条性命又何妨?我若死了,想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倒也值了。”

说完,他又气死人不偿命地朝裴凌笑笑:“自然,你也能在她那里换来一个心胸狭隘的美名。”

裴凌向来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皮子的人,他不如陆眉能言善道,被这厮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陆眉心里可舒坦不少,算是报了方才的斩衣之辱,见口舌之能也逞得差不多了,他才正色起来:“燕召兄,你我同窗一场,其实我对你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今日敢来,就是心知你是个重情义之人,料定你不会将我与清儿如何。”

裴凌不屑冷哼。

陆眉仿若未闻:“我也不怕与你直说,麟王师出有名,早晚会赢得天下民心,你觉得,宁天弘这个皇帝又能做多久?燕召兄,你有将才之能,若我是你,定是要好好考慮自己的后路。”

听出陆眉的言外之意,裴凌斜眼朝他看过去:“陆青时,你方才还说我裴家是新皇重臣,我如今可是武英侯世子,你这是在劝我反?”-

言清漓打从裴凌怒气冲冲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房中来回踱步,隔着房门,她让外头的门神帮她请裴凌过来,结果那两人却不知得了什麽吩咐,聋了似的,丝毫不给她回应。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她以为是裴凌,忙喊了声“进”,喊完后才反应过来,裴凌做不出这等懂礼行径,果然,房门打开后,柳锦瑶提着食盒出现了。

“言姑娘。”

柳锦瑶看起来有些拘谨,站在门口道:“我……我过来送饭……”

言清漓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她,怔愣一瞬后,请她进来。

柳锦瑶打开食盒,将里头几碟菜一一取出,言清漓过去帮忙:“这怎好让柳姑娘你亲自送来,不是说有丫鬟婆子……”

柳锦瑶抿唇笑笑:“你莫嫌我唐突,是我拦了丫鬟的差事,想同你说几……”

柳锦瑶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了言清漓的衣襟上。

上头的几粒盘扣掉了,衣料断口处参差不齐,用了两条细绳给勉强绑住。

言清漓也不知柳锦瑶如今与裴凌到了何种地步,怕被柳锦瑶看出是被人扯开的,她忙按住领口,找借口去遮掩:“这个……这个是我在巷子里被抓时,挣扎中不小心裂开的……”

裴凌哪里是守礼之人,他精虫上脑时最是猴急,说不定早就与柳锦瑶……

想到他与面前的女子十有八九已经云雨过,言清漓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儿,对裴凌方才轻薄她的恶行也更加恼怒起来。

柳锦瑶见她有些紧张,低下头微微一笑:“言姑娘,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与少将军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莫要误会了他。”

人非圣贤,皆有妒心,柳锦瑶在看到言清漓出现那一刻时,其实是有些怨的,怨这女子明明已经离开了他,为何又要回来,也怨上天待她不公,明明付出了诸多努力,仍是化作流水。

只是她的善大过了恶,怕自己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泯灭了良心,便在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之前,急急赶来解释。

怕晚了自己又会动摇,不等言清漓问,柳锦瑶就借着方才的勇气一股脑说道:“我还要再同你说一声对不住,当初我是冒用了你的名义,才能来到这军中。”

柳锦瑶称,与裴家的亲事不成后,柳家就给她相看了其他人家,可她不想嫁给不爱的男子,屈于后宅,与其他女子争宠,草草过完这一生。

她想要反抗,却始终没有勇气,直到听说裴凌和离后,她才生出了强烈的念想,想为自己争一争、拼一拼。

她羡慕言清漓,羡慕她得了她所暗慕之人的心,于是,她做出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乔装成男子,几经波折才追上了裴凌的大军,那时他刚从蛮族得胜归来,停驻在定州,她便找过去,谁知竟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他叫人送走了。

后来她便耍了些小聪明,雇人去军中送信儿,说裴少将军的夫人找来了,人在定州。

柳锦瑶笑得苦涩:“想必他以为真的是你,竟亲自来了,发现是我时,眼中失落之色,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其实那时我就该明白的,我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你。”

之后,柳锦瑶便自嘲为狗皮膏药,她将女儿家的脸面全都抛下了,一直跟在大军的后头,最后实在跟不住,晕在了路上,王副将等人见她可怜,便擅自做主将她捡了回去。

那时裴凌东奔西跑忙于打仗,根本无暇理会她,她便厚着脸皮留下,为战士们补补衣裳,给胡大夫帮帮忙,一晃就到了现在。

直到前些日子裴凌打进了凉州卫,才严令王甲等人将她留在凉州,等从陇西回来后,就送她回盛京去,却没想到她这般难缠,又悄悄追了出来。

言清漓安静听着,倒是渐渐心疼起柳锦瑶了。

柳锦瑶不似从前的楚清,楚家没有太多规矩,以至于养出她那种离经叛道的性子。柳家是大户人家,柳锦瑶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大家闺秀,却有这般强大的勇气与内心,她实在打心底里钦佩。

柳锦瑶说完后,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她轻声道:“不论怎样,我努力过了,即便最终没有达成所愿,至少不留遗憾。”

她红着眼站起身,向言清漓福了福:“言姑娘,其实少将军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你,锦瑶就再厚颜恳求你一次,就算他不是你心之所向的人,也请不要再伤他了。”

说完,柳锦瑶就转身离开,言清漓喊住她:“柳姑娘!”

柳锦瑶停下。

言清漓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她相信柳锦瑶绝对不会再回盛京了,果然,柳锦瑶看出她的担心,笑道:“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锦瑶绣工了得,实在不成,就去做个绣娘,想必也能过得不错。”

……

从言清漓房中出来后,柳锦瑶又遇上了迎面过来的裴凌。

她急忙低头侧过身,裴凌乍一见她,如临大敌:“你来这里做什麽?”

这客院只有言清漓一人,柳锦瑶出现在此,必是来找她的,想到她那会儿提出此女,裴凌立即满眼警惕,冷冷问:“可是你同她说什麽了?”

平日从不与她说话的男子,此刻却为了另一个女子愿意与她开口了。

柳锦瑶嘴角漾出苦笑,朝裴凌福了福身:“将军不知锦瑶为人,我非是那种四处挑拨的小人,只是怕言姑娘误会,这才过来与她解释一二。”

裴凌半信半疑,不想理她,疾步向言清漓那去。

“少将军!”

“你还有何事?”

月色廊下,那男子的声音微有不耐,一袭黑衣与庭院融为一体,看不清楚轮廓,就像记忆中那个将她的马车从泥泞中抬出来的少年,时隔这么多年,其实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柳锦瑶笑了笑:“没什麽,就是锦瑶觉得,言姑娘对将军你,也不是完全无意。”

裴凌原是微侧着头的,听到这话,竟是直接转过了身:“此话怎讲?”

柳锦瑶忽然想到了有一日刘副将与王副将背地里悄悄闲话他。

王副将说:那小子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刘副将沉吟后道:嘴是第二硬。

从前觉得污秽的闲言,此刻她却觉得颇为好笑。

“将军可还记得,那日你出征,我去城门口送衣裳给你?”

出于私心,这件事她始终没有诉知任何人,此刻却是心头轻松,坦诚到:“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言姑娘的马车也在附近。”

0358

第三百五十七章你怎会知道?

她这一番举动,令裴凌想起了陆眉说过的话。

她真的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吗?是,又好像不是。

说她是,她确如陆眉所说,从不金镶玉裹,离开武英侯府时,除了医书,他送她那一屋子奢靡华贵的炼药器具,一件也没带走。

说她不是,她一嫁进裴家,就仗裴家之势教训了李度之妻,又时常在他面前显露出攀比之意,艳羡苏氏,嫌他官阶低微。

裴凌扯了椅子坐下,意有所指:“你倒是与过去十分不同了。”

言清漓没吭声。

“看来,陆眉说你们一路上缺衣少食、九死一生,倒是不假。”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是怜是嘲。

言清漓顿时变了脸色:“你抓了他!?”

她没有与陆眉事先通过气儿,不知他都与裴凌说了什麽,但从裴凌的话中不难听出,她胡扯去探亲什麽的,应是不攻自破了。

但是不管怎样,她都笃信陆眉绝不会将她的底细透出去,充其量就是道出大部分的实情。

现下她更担心陆眉是被裴凌找到的,还是主动现身的,有没有吃皮肉之苦。

见她紧张陆眉,裴凌很是不悦,可她难得柔顺,又不想因为个陆眉与她吵来吵去,便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她在我出征时默默相送,她对我也不是那么绝情”,这才没有黑下脸,只是开口就抹黑陆眉:“那厮乔作百姓想混出城逃走,被我的人直接按在了城门口。”

听裴凌这么说,言清漓反倒放心了。

陆眉是绝不可能丢下她独自出逃的。

她觑着裴凌的脸色,见他没有因她说谎而火冒三丈,便猜陆眉帮她搞定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约莫着这两人见面后应当发生了些不愉快,否则陆眉怎么没随裴凌一块过来?

从柳姑娘那里得知裴凌依然心悦她后,她倒是不担心裴凌会将她押返回京,但是轮到陆眉就不好说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那……那他人现在在哪?”

裴凌冷哼:“叛贼同党,罪大恶极,自然是在牢里。”

牢里?

她倏地涌上一股火,又审时度势地压了回去,心知她越是表现得在意陆眉,便越会令裴凌火大。

她乖巧地“噢”了一声,赶紧给裴凌倒了碗茶:“那你先——”

裴凌略有不耐道:“我与他同窗故旧,不会真要了她的命,关几日就放人,倒是你……”

话音顿住,他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忽然攥住了她的手,碗中茶水洒出几滴,在桌上洇出一小圈水迹。

他盯着她的手道:“你们被追捕的事,陆眉都同我说了。”他腮颊咬紧,遅疑片刻后,抬眼与她直视道:“若我能让你脱罪,你可愿随我回盛京?”

言清漓一愣,没想到裴凌单刀直入,竟是上来就说起这个。

宁天弘不是什麽好人,麟王就是吗?在裴凌看来,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陆家败了,陆眉与宁天弘有不共戴天的家仇,他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了,只能去投靠麟王,可她呢?

他想不通她为了什么。

裴凌定了定心,与她分析局势利弊:“你在越州已无亲无故,同麟王更是素昧生平,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去投奔他做什麽?莫天真了,我不妨与你透句实话,宁天弘与乌蓬国往来密切,我有消息探听到军器监已开始打造那种机括利弩了,届时,你们真以为麟王的胜算会更大?”

言清漓握着瓷碗的指尖微微一白。

“再说你的家人都在盛京,比起跟随麟王造反,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度日,难道不是安安稳稳做你的国公府小姐更好?”

裴凌蹙起眉:“据我所知,麟王绝非善类,你就不怕他利用你去挟制你兄长和你爹?不然你一个女子对他又有何用处?左右那诏书现已到了麟王手中,宁天弘再去为难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是无济于事。”

心脏跳得极快,裴凌握着她手腕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些,动了动唇:“与我回去吧,只要你愿意,我便重新迎娶你。”

语气僵硬又别扭,却不难听出紧张:“我虽晚生几载,不敢说今日功勋能与裴澈相比,但我全凭自己站稳了脚跟,再不是当初你眼中那般一无是处,如今我护你绰绰有余。”似是怕她会拒绝,他接连不停地说道:“若你还不敢信我,那退一万步讲,你是我的妻,宁天弘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有裴家在一日,他也不敢动你分毫,你同我在一起绝对是安全的。”

顿了顿,他似是觉得这头衔来得不光彩,有些不愿,又有些无奈道:“我已是武英侯世子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做世子夫人吗?”

言清漓神情怔怔,对上裴凌那双隐含期盼的眼,她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想告诉他自己实为楚清,她其实也与宁天弘和苏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话到嘴边几次,又都咽下肚去。

裴凌满心牵系于她,时至今日,她亦承认对他有情。

倘若裴凌真的看重她大过于看重裴家,那么她道明苦衷后,他有九成可能会为了她向朝廷倒戈,可还有一成不确定不是?毕竟裴伯晟与裴澈再不堪,那也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且也如他方才所言,他身后永遠都有个裴家,他们裴家与苏家与宁天弘,始终都有割舍不开的联系。

她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情之一字,就去冒险。

感觉到她在慢慢向后抽手,裴凌眼睫颤抖,将手攥得更紧了,可她那只手就如同打了胰子,到头来还是滑了出去。

她知道以裴凌骄慢的性子,受过她翻脸绝情的打击后,还能对她说出方才那番话,已是极为不易,可她真的不能再做他的妻子。

“我……我不能同你回去。”她避开裴凌黯淡的眼睛,看向那盛着冰冷陈茶的碗。

裴凌慢慢收回空落的手,将手搁在腿上,手背青筋道道鼓起。

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为何如此固执,他从未剖心掏肺地与谁讲过道理,压了半天的火气终是压不住了,忍不住怒道:“你就非要同陆眉那王八羔子远走高飞?他到底给你灌了什麽迷魂汤!你难道不知他是什麽人吗!他那种渣宰败类衣冠禽兽也值得你为他抛弃所有一心相随吗?”

王八羔子?这岂非连陆大人与陆夫人都骂进去了?

言清漓登时拧紧秀眉。

前一瞬她还满心歉意,下一瞬就满腹火气了:“你莫说得如此难听,他没有那么不堪!”

裴凌几乎认为陆眉怂恿她信了什麽邪教,受人蒙蔽还不自知,他气得面色青白,都快结巴了:“言清漓,你……你还真是……你莫不是没长眼?他陆眉是个什麽玩意儿,盛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可知他有多少相好?”

他腾地站起身,指向门外似是在点着陆眉,细数他的风流往事:“他碰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日日寻花问柳与娼妓苟合,你便是去盛京随便一家花楼里抓个妓子来问,哪个没被他睡过?这种男人你也不嫌脏?”

了解陆眉的为人后,言清漓听不得旁人再羞辱于他,她为陆眉辩解道:“人云亦云就是真的吗?都是道听途说!他根本不是你口中那种男子,假风流,他是做戏给世人看的!”

“格老子的,还假风流……”裴凌咬牙切齿,真想看看这蠢女人的脑子里都装的什麽颜色的浆糊:“他就是用这种话术来哄骗你的?那你可知,我曾亲眼见过他赤身裸体与娼妓交媾!他甚至不要脸到不怕旁人观瞻!”

“你不过是看了个背影,又怎能定论他是在与娼妓交欢!”

“我——”

裴凌猛地黑了脸,眯起眼问:“你怎知我那日只看了个背影?

0359

第三百五十八章迟来的东窗事发

看在陆眉的面子上,很快就有人来给义王端了碗水。

对上义王惊愕不已的脸,陆眉老神在在地笑道:“王爷,我早说我与那长刀小霸王相熟,你还不信。”

掂了掂手中水碗,义王由原先的一分不信,到现在信了三分,之外还尚存七分怀疑——放屁!相熟还会将你下大狱?

陆眉就似人肚子里的蛔虫:“我给你做了师爷,人家自然得关我几日做做样子,才好令底下的将士们信服。”他漫不经心地朝这阴暗湿冷的单人间扬了扬下颌,“你瞧,我若不是与他有交情,又怎能得到这般优厚的待遇?连这里的卒子都得给我几分薄面。”

义王不知不觉就被陆眉的话给拐走了。

也是,旁人都挤挤巴巴的,这陆师爷何德何能与他同样独享一间?还能使唤动狱卒?义王顿时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了。

他暗忖此人若说的是实话,那兴许还能替他的一众兄弟们向那小霸王求条生路?

他目转一周,语气照方才稍稍和善了两分,打探问:“那你到底与他有多熟?”

陆眉想在接下来几日为自己图个清静,也想为陆家的列祖列宗图个清静,闭上眼,笃如泰山地道:“那长刀小霸王姓裴,名凌,字燕召,幼时被拐,长于匪窝,长大后认祖归宗与我同读一座学堂,因性情恶劣霸道,同窗惧怕,对他避而远之,独我见他可怜,好心与他相交一二。”

脑中想起在西山时与裴凌那厮做赌赛马,公主府他又与一众世家公子赏七巧群芳,陆眉张嘴就来:“我与他那叫一个交情匪浅,驭马郊游,相邀做宴,把酒言欢……”

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裴凌提刀怒砍他的一幕,大言不惭道:“关系好到同饮一碗酒,同穿一条裤子,他头回去青楼狎妓,还是我做的东呢——”

“陆青时!”

牛皮方吹到半途,忽被一声怒喝打断。

裴凌人未至声先到,阴暗的牢廊上传来怒气冲冲的脚步声,阴鸷寒戾之气赶在那怒喝的回声消散前扑到了陆眉的脸上。

陆眉心生不妙。

“开门!”

身后两名卒子险些追不上前头那人,得令后赶紧跑着上前将牢门打开。

陆眉听出来者不善,一个“燕”字才出口,裴凌就一个闪身到了他面上,抬脚就朝他面门踹,动作之快他甚至没看清,更来不及完全躲开,为免破相,只能抬臂挡在脸前去卸那一脚的力。

陆眉当场闷哼,小臂差点没被踹断。

动真格的?

下一瞬,他飞速起身,运步就想跑,结果那两个卒子似是早就得了令,在裴凌冲进来的一刹那就动作麻利地给牢门落了锁。

陆眉没跑出去,转过身,刚朝裴凌笑笑,那厮就已将这牢房内唯一的大件——一张木床狠狠踢了过来,陆眉长眸眯起,只得跃身躲过,可这牢房逼仄,他这一跃无处可去,只能正面去迎上裴凌。

裴凌蕴着滔天怒气,抬手接招,下手也毫不含糊,他知道陆眉这厮最擅逃跑,便早早吩咐了人堵住牢门,陆眉拳脚功夫不敵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最擅长的轻身功夫也使不出,还不是任人胖揍?

裴凌原本就功夫不弱,如今又在战场厮杀了大半年,反应与经验都更强,何况他怒涌上头动了十成功夫,这两人交起手来,陆眉很快就落了下乘。

裴凌一个空当擒拿住陆眉的手臂,反手扣在他背后,同时抬脚击在陆眉后膝,只听嘎嘣一声,似是小腿脱了臼,陆眉登时就半跪着被按住,同时几记劲拳砸在了他肩骨与心口上。

裴凌这人可是惯用重兵器的,一轮拳掌交替,险将陆眉的胸骨给打断,他直接溢出满口咸腥,狠狠撞在了牢墙上。

陆眉靠坐在墙根咳出两口血,也起了怒气:“……裴燕召,你这是作甚!”

“作甚?”

裴凌目眦欲裂,这顶迟来的绿帽子后劲十足,带给他的愤怒不亚于当场捉到言清漓与裴澈的奸。

“你还好意思问我作甚?”他拎起陆眉的衣襟,怒吼道:“那日我去竭芳楼抓探子,与你赤身裸体滚在床上的女人是谁!?你可记得你他娘的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厮理直气壮地一边弄他媳妇,一边嘴贱地嘲问他怎会面色不佳绿云罩顶,是不是丢了媳妇?

裴凌越想越气,以手肘击在陆眉俊俏的脸上:“她如今与你混在一处我管不着,可那时她尚是我裴凌之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胆敢如此戏弄老子!”

对门的义王看得目瞪口呆,听到这话,粗狂的脸上浮现出恍然之色。

这哪是同穿一条裤子了,都同睡一个老婆了。

陆眉被那肘击打得脑瓜子嗡嗡的,心道这可糟了,他当时也没想到这事还有东窗事发之时啊。

虽然事出有因,但确实是他不地道在前,挨顿打倒也不冤枉。

不过这点皮肉苦头他一个男人受了也就受了,他就怕若不解释清楚,裴凌也会让她不好过。

于是他揉了嘴角的血,赶紧捡着关键的说:“燕召兄,那日我与清儿根本不是你看到那样,我们只是做戏——”

裴凌又一肘下去。

做戏?他听到这两个字火只会更大。

陆眉腿动不了,但手能动,可他明明能挡下方才那一击,却硬生生地挨了。

裴凌打归打,但听陆眉解释不是那样,他还是心有期待的,停手没再继续,就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那事前因后果解释起来,还真是小孩没了娘,说来话长,陆眉吞下口中血沫继续耐心道:“清儿与你成婚前,我与她做了桩药材生意……”

陆眉大概说了说,只道言清漓成婚后,他为避人口舌,便打算不再同她合作了,她那日是过来找他询问情况的,谁知那么巧,裴凌突然就带人“杀”过来,他们只得演了出戏。

裴凌疑大于信,冷笑道:“若你们一清二白只是谈事,又何以不能当场与我解释?非要脱光了衣裳藏在床里!”

陆眉神情微暗。

那日无法开口解释,是因为她身上留有十分新鲜的其他男人的痕迹,当时他以为是麟王,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哪个留的。

若不做戏避过,裴凌就会认定他是那个奸夫。

他脑筋飞转,面色不改道:“我对清儿有过心思,你在西山时也不是没见过,孤男寡女在青楼私会,解释了你便会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眉揉了揉脸颊,嫌弃地瞥了裴凌一眼,将锅又甩了三分之一给他:“不过裴燕召,你也该当反思反思,为何她总是不敢与你说实话,还不是你性烈如火,做事总是急躁武断?”

敢情你俩背地里全裸上阵还是我这个正牌夫君的不对了?

裴凌这次没上套,就算他俩那日真是做戏,那也做得忒他娘的真了,他亲眼看到陆眉这厮啪啪啪撞在她光裸的臀上,还抓了她的乳!

他气恼不过,提起陆眉还要打,一道急急的娇斥在身后响起:“住手!”

义王已经瘫歪了身子,边看热闹边端起水碗,把水当酒似的滋儿滋儿地喝着,看到言清漓时,稍稍端正了身子,上下将她过了一遭。

呦嚯,正主来了?这小娘子的姿容,难怪那两个意气风发的男儿要为她争得头破血流。

祸水,当真是祸水。

言清漓是追着裴凌出来的,但她哪有他步子快,赶到时见陆眉衣襟染了血,嘴角眼角都是青肿的,已被打个了半死,顿时心急如焚,急忙让那两个卒子开门。

狱卒们面面相觑,没人听她的,她便自己抢过他们手中钥匙。

裴凌见她一脸跟要死了娘似的急切,心想哪有那么严重,陆眉又不是纸糊的,好歹也是习过武的男人,当初他打张朝时可比这狠多了。

结果回头一看,方才还有把子力气同他解释大段话的男人,此刻却弱柳扶风地捂着胸口,那虚弱不堪的模样,当真跟要死了似的。

裴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差点没将筋脉震裂。

“青时!”

言清漓越过裴凌,赶紧去查看陆眉的伤势,发现他腿不能动了,初还以为他被打断了腿,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分怨怪自己。

陆眉心里满足,觉得这顿打挨得也值,抬眼看了裴凌一眼,转头安慰她:“……无妨,都是皮外伤。”又悄声在她耳边低语:“都解释清了,莫怕。”

言清漓动作一顿,比起这个,她其实更不放心他的腿:“你这腿受过伤,平日虽无碍,可若遇到外伤难免又会牵起旧患。”

摸出只是脱臼后,她仍是轻柔地按了按陆眉的腿骨,查看还有无额外隐患。

裴凌站在一边,就像个局外人似的,见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他脸色铁青,不等言清漓给诊治,就毫无成人之美地硬是将她给拉开了,蹲下抓起陆眉的小腿,一推一拧,手法娴熟,眨眼就将那脱了臼的腿骨给复位了。

言清漓坐在地上,心知起因在她,不怪陆眉,更不怪裴凌,她抬眸瞧向裴凌,想劝他消消火,结果才张开嘴,她就被那人攥着手腕提了起来。

“走。”

裴凌面无表情地将她拽了出去。

陆眉见状,忙爬起来去阻拦,可刚接好的腿还不那么灵活,慢了一步,牢门又已落锁。

他面上终于不再淡然,显露出急色,扒着牢门大喊:“你有什麽就冲我来,莫要为难她!……裴燕召!……裴凌!”

—【题外话】—

其实冷血无情只专心复仇的女主我也能写,就像开头几十章阿漓没情没爱,满心算计,男人都是踏脚石。我知道那样人设看着更爽更讨喜,但我的初衷是希望她能成长转变,在大目标没变的情况下,有血有肉,重新感知情爱获得幸福。

上辈子已经很痛苦了,这辈子要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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