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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陆眉不再犹豫,盘扣一颗颗解开,衣裳一层层剥落,最后只留一件洋红色的亵衣裹在胸腹上。

褪去厚重衣物后,里头的姑娘瘦得让人心疼,胳膊细细的,肩骨与锁骨轮廓清晰,唯胸前聳起的衣料下尚有几两肉。

目光被蛰了似的连忙移开,陆眉没再乱看,赶紧拧了条凉巾覆在她的额上,又用另一条温热的巾子给她擦拭脸颊、脖颈,之后抬起她的胳膊,反复擦拭腋下与肘窝。

胸乳柔软,平躺时乳肉轻轻摊开,小半个温柔的圆弧从亵衣边缘悄悄跑出来,随着擦拭的动作不住颤动,实在是惹人遐想纷纷,想忽视都难。

随着一声叹气,陆眉将她侧翻过身,打算避开被亵衣遮住的腰腹,擦拭背部,结果一翻过来,背后的布料就只有腰后那条细细的系带,腰细一掌宽,浑圆的臀儿白嫩到晃眼,沿着腰线后翘,像两瓣春桃。

明知不合时宜,可他仍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在竭芳楼时,他从后抱着她,身体撞在她柔软臀肉上的那种脆响与触感。

目光无处安放,陆眉只得盯着她光裸的背认真擦拭,擦完后赶紧将她重新翻回来,继续去擦她的腿,先从两足开始,沿着脚踝一路向上,经过细细的小腿,着重在她膝后的腘窝处停留。

他擦拭的都是些易于消热的部位,巾子凉了就再去浸热,擦过腘窝后,又继续向上准备擦大腿根。

哪料他忘记这种亵衣是没有小裤的,布料的尖角从正面能刚好遮住阴阜,可当从下向上看时,尤其是被抬起一条腿时,那处私园便会展露无疑。

腿心间嵌着两片朱粉色的花瓣,合拢成细细的缝隙,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长得极为靡丽漂亮。

陆眉先是怔了怔,旋即赶紧别开眼睛,绷住呼吸,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去擦拭她的腹股沟。

她那里,他曾在平安镇时猝不及防扫到过一眼,有个囫囵印象,之后竭芳楼那次虽然与她赤裸相呈,却也是能不看她,就不看她,这处更是用帕子牢牢遮掩住。此刻,却是明晃晃曝露在他眼下,那抹漂亮的朱粉仿佛抹上了花蜜,在他的余光中晶莹发亮,而他就是那只被花蜜吸引来的蜂。

与春宫图上画的不大相符,她这里居然生得这般细小,他忍不住想,这要如何承欢?怕是连手指插入都难,何况男子的性器,以往她与……岂不是疼痛难忍?

发觉自己又不由自主看过去后,陆眉微惊,非礼勿视,赶紧稍稍背过身去,极力静下心,认真为她擦拭身体,结果擦着擦着,她却猛地并拢住双腿,旋即侧身蜷缩,将他的手与手里的巾子都给紧紧夹住了。

陆眉急忙抽手,她却早有所感,及时攥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

手背紧紧贴在她的阴唇上,她居然夹着他的手慢慢磨蹭起来,口中还发出难耐的呜咽:“不怪我,我没有错……不是我害你们……”

小穴儿软软地挤压他的手,陆眉感觉手背湿了,见她仍闭着眼,眉心紧蹙,满口胡话,额头上的巾子也掉了,脸色还泛起不自然的红,他无暇往旖旎去想,急忙去摸她的额头,又摸她的脖颈。

好似比擦身前更烫了,他心中一沉,忙轻轻摇晃她:“清儿?”

唤了几声后,言清漓终于慢慢睁开眼,迷茫的双眸在看清陆眉时缓慢地眨了眨,似是在辨认他是谁,之后大抵是看清了,她朝他扯唇轻笑,声音虚弱,唇瓣发干:“哎……像你这般擦身,那我……我要何时才能消热?”

陆眉松了口气,还好,还没烧傻。

刚说没烧傻,她就松开腿,拽掉他手中湿热的巾子,然后带着他的手慢慢钻进了自己的亵衣里。

陆眉僵住,他的手掌被她按在胸乳上,她则覆住他的手,带动他缓慢揉捏,迷迷糊糊地说:“唔……要发汗,汗发出来,才能好……”

乳尖被他长出硬茧的掌心摩擦着,很快就挺涨变硬了,她仿佛很享受,又闭上眼,双腿夹紧磨蹭,像只虾子般蜷着,不断呓语着:“发汗就好了,要发汗……让我发汗……”

她明显动情,陆眉如何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发汗,做什么事最容易发汗?

他呼吸紊乱,手臂僵硬,身体也跟着发起热来:“清儿,你……”

方才昏昏沉沉间,言清漓梦到了那座破败的土地庙,梦到被架在火堆上烘烤、被迫成为他人口中食物的,变成了她自己。

而那些坐在火堆旁啃噬着她血肉的人,居然是朱家那群被流放的女眷与婢女。

她们仿佛能看到她的魂魄,纷纷转头质问她为何要害她们,接着就朝她扑过来,要她偿命,在好不容易摆脱之后,脑中又充斥起此起彼伏的咀嚼声。

她被那声音吵得要疯了,急需什麽来夺去她的注意,不想一闭上眼就再次被人啃噬追逐,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种脑中空白,疯狂冲上云霄的极乐快感。

不知是否是禁欲太久的缘故,她的身子格外敏感,睡梦中感觉有人在碰她的身子,顿时激起她一身颤栗,可那人却一直避开某些位置,她反倒滋生了空虚渴求。

她隐隐还记着陆家遭逢变故不久,陆眉许是尚未从沉痛中走出来,可能没有这种心思,但身体上的诸多不适占据了上风,驱使着她想要任性一回。

——她想要身边这个男人,现在就想要,想要他给她温暖,给她慰藉,将她从噩梦中拉出来。

羞耻心让她难以启齿,只好以行动表示,抓住他另一只手重新塞回双腿间,可无论是置于她胸乳上的手,还是覆住她穴儿的手,皆如死物般,她若不动,他就不动。

言清漓睁开迷离的眼眸向上看去,正对上陆眉垂下来的两道视线,他不恼也不笑,就这么沉沉地看着她,不知在作何想。

言清漓忐忑的同时,又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陆眉见过天下各色女子,想必她这点路数,对他来说就是麻雀啄米,蛐蟮啃土——小打小闹。

难怪勾不起他丝毫兴致。

发着高热,她意识却清醒,胆子也异常大,像是微醺的人被酒给壮了胆。

她越是想象陆眉过去那些风流韵事,心里就如塞了棉花那么堵,但面上却表现得浑不在意,轻笑道:“陆青时……你怎么回事?木头似的愣着……难不成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不成?”

她自以为清醒,可一双圆眸却十分混沌,语气也虚弱不堪,分明就是烧迷糊了。

她努力坐起来,头重脚轻的,身体打着冷颤,才撑起来就又跌回去。

陆眉赶紧接住她,她则趁势蹭近他的怀里,轻喘着向他确认:“我……你还喜欢的……是吗?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的……我……不想做梦了……你帮我……”

她仰头去亲吻他,身子抬不起来,只能触到他微刺的下巴,她便不断亲吻他的下巴,脖子梗累了,她便慢慢下滑,去吻他的喉结。

她语无伦次,说着令人听不大懂的话,可陆眉前后拼凑,再从她此时此刻的举动中,已明白她现在想要什麽。

他眸色浑浊,却不愿在她不清醒时与她做这种事。

湿濡的吻一串串印在颈上,陆眉喉结轻轻滚动,强压下鼓噪的欲望,哄小孩似的哄着她:“清儿,你还病着,乖,莫再乱动了。”

言清漓被他按回去,还被禁锢住了手脚,心里那个气啊,气得脸颊更红了。

凭什麽呀!别的女子都行,为什么到她这里就不行!她都如此主动了,换做其他男人,言琛!宁天麟!星连!裴凌!就说说他们哪个能忍得住!哪个能忍得住!

凭什么就他陆眉无动于衷!

气啊,真气啊!

她想给他扎成马蜂窝,又想一瓶毒药毒死他算了,可高热带来的虚汗无力,令她使唤不动自己的身体,只能狠狠瞪着他,瞪着瞪着就忽然咧嘴哭了起来,委屈得跟什麽似的。

陆眉哪料她烧糊涂时居然还会闹人,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她若清醒时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他既怜爱,又担忧着急,听她还哇哇大哭,怕哭声叫另一间屋子的老妇听到,电光火石间,他急忙低下头去堵她的嘴。

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唇瓣相贴,她立刻像在慧觉寺强吻他那般,霸道的香舌钻进了他的口中。

唇齿间连呼吸都是滚烫的,她却觉得陆眉的嘴唇格外清凉,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毫无章法咬他唇瓣,在他口中翻搅,只不过她口小舌也短,任凭如何努力,也只能惨兮兮地搅到他的舌尖。

陆眉勉强筑起的那道城防,轻易被她用一个凌乱的吻给击碎了,那个藏在心里偷偷觊觎许久的姑娘,那张无数个日夜怀恋过的清甜软唇,此刻都是他的,她正热情似火,表达着对他的喜欢。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想也不想就覆于她身,扣着她的头吻了回去。

强韧的舌头在她口中席卷,如攻城掠地,她招架不住,不断发出低浅的嘤咛,却对他急切的索取感到心满意足,想要努力回应,却力不从心,意识与呼吸均被他夺去,眼前尽是铺天的黑,只能任凭他霸占了她的领地。

吻是剧烈的,可陆眉的手却很轻柔,抚摸着她的肩膀,手臂,沿着腰线滑至她腰后,轻巧地抽开她背后的系带,旋即扣住她浑圆的乳房重重揉捏起来。

这一个多月,陆眉日日抱着她睡,她早已习惯褪去脂粉浓香后的这个男人,习惯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此刻被他动情地吻着揉着,她浑身酥软,头晕目眩,思绪飘到了竭芳楼那一次做戏。

虽是做戏,可他们彼此赤裸相拥,换做任何男子身临那番情境时,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吧,她记得当时自己才脱净衣裳,陆眉就已起了反应,等她趴过去,他从后面抱住她时,他的性器已经坚硬挺拔。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了,却仍是避免不了碰到她的臀,后来裴凌闯进来,陆眉就更无法顾忌太多。

想起他那根粗壮挺拔的性器频频抽插在她大腿中间,言清漓嘤咛声渐大,身子越来越烫,呼吸也急促,双腿更是急不可耐地勾住了陆眉的腰。

“青时……”

察觉到她的着急,陆眉舔去她脖颈上微微发出的汗,又在她削瘦的肩膀与凸起的锁骨上心疼地吻了片刻,这才来到胸乳前。

视线对上这两只又圆又大的乳球,陆眉眸色暗沉,低头含住一颗奶尖,用舌尖打转勾卷,同时分开她的腿,于自己的腹前摸索,握出自己涨疼的阳具。

他没有起身,耐心地以唇舌在她胸前爱抚,然后以菇头轻蹭花唇上黏腻的花液,待菇头光滑后,才挤开唇叶,寻到那处细缝抵了上去。

到了这里时,他动作微顿,有种似梦似真的感觉,不容他多想,她又勾紧了他的腰,喃喃着他的名字:“青时,青时……”

陆眉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十分好听,他心神悸动,轻轻向前挺身。

“呜……啊……”

阴茎粗壮,只一个伞头顶进去,穴儿口就已经被撑得满涨,就这一瞬间,陆眉的额上居然就渗出了薄汗。

他不得不微微撑起身,又稍稍用了些力,阳具仿佛在开凿山洞,好不容易凿进去半截,却是将他绞得浑身震颤,额筋猛跳。

秘境许久无人问津,伶仃被插入,她亦神情痛苦,不住发出呻吟。

与所有春宫淫书上所描述的感觉都不同,他知道女子这里是紧致的,却没人告诉过他竟这般紧。当然,为证明自己“身经百战”,他也从未问寻过别人,只在听身边纨绔友人们大肆吹嘘时,暗记于心,并随声附和,彰显自己与他们是同道中人。

此刻,甬径内紧紧闭合,明明在奋力向外推着他,可那穴肉却像是有灵魂,又软又湿,牢牢吸着他,慢慢缠成了他的形状。

陆大公子御女的本领在盛京谁人不知,谈及女子与房中事,向来是驾轻就熟,可此刻他却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那处又细又小,脆弱的像张纸,尤其她只被插入这么一截,就已经五官紧皱,咬着嘴唇哀哀呻吟。陆眉生怕继续强行进入会弄伤她,纸上谈兵学来的那一套本领毫无用武之地,在第一道关口就被卡住了。

实际上,言清漓也难受极了,她哪有陆眉想得那般脆弱,粗大的阳具吃过好几根了,胃口大着呢,这下好不容易要到了想要之物,结果陆眉又停在半途,让她不上不下,发出不满的哼哼。

好在陆眉虽没上过“战场”,“兵法”习得却多,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缓慢抽动几下,让茎身沾满溢出来的花水,变得足够润滑后,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和身体,试图让她放松,等穴儿松缓了些,他才趁她不备,一插到底。

她发着高热,身体里异常的烫,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陆眉那根东西又粗又长,言清漓又情动空虚已久,被捅到底了,那是一下子就被插泄了。而陆眉则是感觉到花腔内急速收缩,那滋味,就差点将他给绞断了,且还有一阵大浪猛地砸过来,直接刺激得他涌上些许精意。

他连忙给忍下,之后,诧异又自耻。

好在他下一瞬就反应过来,她这是高潮泄了身。

若房事是战场,那她真就是个手脚不勤的大头兵,无论打多少次仗都没得长进,才一出门就叫敵军给俘虏了。

倒是没想到,她平日动不动就要放毒,厉害得目中无人,在床上却是这般好欺负的。

陆眉正想发笑,她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彻底将陆眉给激醒了,他犹如被人泼了盆冷水,立即从她身子里退了出去。

她不住打冷颤,陆眉自责不已,连忙理好衣裳,转身就拧了巾子擦她头脸脖颈上的汗,心想她倒是真没说错,折腾了一会儿果真是发汗了,可她身体虚弱,才入进去她就受不住,哪能继续承受情事中的剧烈颠簸?

陆眉压下鼓噪的欲望,给她裹紧了被子,喂了水,就这么抱着她,将她捂出一身汗后,又一遍遍为她擦身,反反复复悉心照料一夜,她身上的烫人热意才终于退去。

—【题外话】—

浅尝辄止,大肉肯定要等眉眉“花花公子”的马甲掉了的,没几章啦!

0337第三百三十六章把她交给臣来处置公開2022-09-2500:26

閱昌惠三十三年的腊月比往年都寒冷,国丧期间,满朝文武及百姓百日内不准作乐,如今临近年关了,盛京也没有一丝年节的气象,街上行人寥寥,青楼酒舍关门歇业,入目所见,不是地上白皑皑的雪,就是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白幡。

皇宫中,新皇缟素二十七日后,终于换上了明黄色的皇帝常服,正与受封为宰辅的原六部尚书苏韶议事。

“乌蓬国又要一百万两黄金”

苏韶看向手中密信,眉头渐渐拧紧“悬谷口那次明明是他们自己错失良机,如何能怪得到我们头上再者不是已经让他们破了卢门关与三水关吗居然还不肯将图纸给我们,真是蚂蚱吞老虎————贪心不足”

初登大典,宁天弘的皇位还无法坐安稳,当务之急需得尽快平息宁朝大大小小的叛乱,震慑那些有异心的藩王,而乌蓬国的机扩连弩就是所向披靡的利器,只要他们也拥有这种兵器,自然不怕有人不服新皇。

宁天弘以蓝批圈画着奏折,闻言冷哼“指望那些野蛮人信守承诺难于上青天,乌伦格桑是看准了朕急需利器平定四方,自然会趁火打劫一翻,我命杨肃去清点陆家家产已有月余,想必很快就有音信了。”

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折子,宁天弘忽然变脸,将折子狠狠丢了出去:“这个老四,居然让他溜了!”

宁天弘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急召麟王回宫,彼时麟王正率军两万在容阳平乱,得知先帝驾崩后,他悲痛欲绝,竟立刻晕厥,还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医者说了,他承受不住颠簸,无法赶路,只能暂且留在容阳治病,这期间,麟王还书表一封让人送回宫,字字诚恳,述说了自己对先帝的哀思与无法及时赶回的苦衷,真是至情至孝。

麟王迟迟不归,宣德帝将大行皇帝下葬于他生前造了五六年的帝陵后,又下旨给麟王定下一个月的期限,一月之内需速返盛京,给先帝守灵,以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为此,新帝还特意派了大军七万去容阳“接”人,只要麟王敢再称病不回,那就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将他抬回去。

结果大军到了容阳却扑了个空。

麟王与他的一干亲信不知所踪,而先前他奉命带去平乱的两万朝廷兵马还都在容阳,那两万兵马的副将都不知麟王是何时不见的,还以为日日在知府府邸中召见医者的,依然是麟王本人呢。

苏韶捡起那封奏折迅速掠过,道:“麟王自知陛下得权后,必不会放过他,他应是偷偷跑回越州去了,好在越州地穷人少,麟王就算有反心,手里也无兵马,且他拿到了诏书也无济于事,天底下有几人认得先帝的手书?我等亦可断言他手中的诏书是假,无胆鼠辈,龟缩一隅,陛下可先不予理会,专心对付乱局才是。”

言清漓当初命麟王府的人撤离时,宁天麟的一位幕僚邓长甫刚好不在盛京,文心本想在路上将他拦住,谁知邓先生提前两日返程了,他们前脚走,他后脚就赶回来了。

那时昌惠帝驾崩的消息尚被封锁着,盛京城中也无异样,邓先生没等看出麟王府内有端倪呢,就被宁天弘的人给拿下了。

好在宁天麟很早就对此类事情有所防范,身边所有谋士的家眷都被他藏好安顿好了,邓先生无后顾之忧,在严刑拷打下,也只是将言氏女与麟王的关系给透露了,其他的,诸如朝中何人效忠麟王等重要的信息,宁天弘还没能审出来,邓先生便已寻到机会自尽了。

正说着话,一名年轻的内侍进来垂首禀报:“启禀陛下,庞公公于内务所悬梁自尽,留书称追随先帝而去了。”

宁天弘面无表情:“厚葬。”

内侍应是,没有离开,又道:“陛下,骠骑将军求见,已在勤政殿外候了多时。”

……

裴澈进殿后,向宁天弘行臣子叩礼,礼未行完,宁天弘便已亲自走下来将他扶起。

“子阳,真不愧是你,你一出马,东阳水军就折损了十万,你可真乃我宁朝唯一的水师大将,何止苍陵离不开你,朕也离不开你啊!”

宁天弘大笑:“待翻年改元后,朕定要嘉奖好好你与裴侯!对了,还有燕召,那小子很有裴渝世子当年的风范,听闻他在战场上勇猛无畏,比之你当初更是青出于蓝,到时朕设宴,你们叔侄俩可得看在朕的面子上,好好喝一杯!”

裴澈神色淡淡,与宁天弘回禀了军情后,才问道:“陛下,臣听说你在通缉言国公之女,此女到底所犯何事?陛下才刚刚登基,正是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这么做难免会惹言将军的不悦,臣以为,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宜抓捕言氏。”

裴澈知道,通缉令上的罪名是假的,能让宁天弘冒着得罪言琛也要抓捕清清的,必然另有隐情,只不过他问询过父亲,父亲亦不知其中缘由。

昌惠帝留有诏书的事,裴伯晟还不知道。

围猎那次,宁天弘与苏韶查来查去,最后对裴澈起了一丝怀疑,所以此事才没有透露给裴伯晟,就连当初谋划宫变的事,也是一直瞒着裴澈的,而裴侯也是最后几日才得知。

宁天弘的笑容慢慢冷却,转身回到龙座上:“言女通敵,证据确凿,此事朕并未牵连言国公府,已是开恩,言国公为表忠心,亦将此女从族谱上除了名,朕还给之恒去了信,言明了个中原因。言家世代忠信,之恒亦是忠正之臣,想必他不会为了包庇一个通敵的妹妹,就让整个家门都落得一个逆贼同党的罪名。”

“倒是子阳你,昨夜才回京,今日一进宫就问起言氏……”宁天弘眸子微眯,忽然玩味道:“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子阳,朕也不与你绕弯子了,朕查过,当初燕召与言氏和离,据说是因为她与二叔有了私情……”

顿了顿,见裴澈面无波澜,丝毫不感到意外,宁天弘继续道:“子阳,朕实话与你说,此女乃是麟王的人,她受麟王驱使,蓄谋引诱你,令燕召与你嫌隙甚深,还险些令你裴家分崩离析,这等居心叵测的女子,与吾等绝非一路人,你可千万要分清孰轻孰重,莫要行差踏错啊!”

说完,宁天弘就仔细观察起裴澈的神色。

宫变之时,裴澈巧合被先帝派去了苍陵,让他错失试探此人忠心与否的良机。如今皇权已定,更是难寻机会了,既裴澈主动提及了言氏,那他便借此探一探他有什么反应,也好判断他是否倒戈向了老四。

裴澈沉默半晌后,撩开袍摆向宁天弘再行一礼。

“既然陛下都已知晓,那臣就不隐瞒了。”他神情微黯:“不错,臣确实对言氏有些情意,只因她与臣年少时爱慕过的一名女子颇为相像,之后经她勾引,便一时把持不住。”

话锋一转,他眸中又生出了几分冷意:“只不过,也却如陛下所言,此女居心叵测,利用燕召又利用了臣,将臣叔侄耍弄于股掌之上,实乃可恶至极,且吾母病故固然与苏氏有关,但也有言氏推波助澜,身为人臣与人子,臣分得清大是大非、亦知晓孰轻孰重,定会誓死效忠于陛下,若此言有假,必遭万箭穿心。”

“但是,臣亦惭愧,臣对此女尚未完全放下,所以臣恳请,倘若陛下真的擒获了她,还请将她交给臣来处置。”

裴澈当初与楚太医之女有染,此事宁天弘早有耳闻,之后听苏凝霜也说过,裴澈对那楚家女一直不曾忘记,且那言氏某些举止的确肖似楚女,如今听裴澈如是说,倒是可信。

裴澈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若他直接否认对言氏有情,那宁天弘恐怕会对他更加怀疑,认为他故意为自己遮掩。结果听他坦言对言氏有情,那情意中还夹杂着害母之恨,倒是极符合他的性子,又听他发了毒誓,宁天弘便暂且打消了疑虑。

此番没能令宁天弘放弃搜捕她,裴澈心事重重。

清清没别的地方能去,定是要逃往越州的,而雍州与凉州有战火,以她谨小慎微的性子,一定是宁愿绕远,也要避开雍凉两地的。

出了宫,裴澈立刻召来铁衣,命人去陇西一带寻找她。

“等等!”

铁衣得令刚要走,裴澈又叫住他,突然想起来:“裴凌是不是在凉州?”

凌少爷打从扫除蛮夷后,就从未回过盛京,杀红了眼似的不断去平乱,哪有仗就去哪,就像一股龙卷风,所到之处无论是叛党还是匪贼尽数给卷个干净,先帝在时他还知道先请旨奏报,先帝去后,新皇登基,他就开始先斩后奏了。

八月底时去了栾城,九月底时去了甘州,十月又到了庆县,一路往北,一路席卷,听闻前些日子又跑去了凉州……

百姓们喜爱这位总是为民除害的虎贲将军,乱党们却对他恨极了又怕极了。

好在凌少爷所做之事皆有利于百姓对新皇的肯定,陛下又正在重用裴家,便对凌少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铁衣点头称是。

为躲避官兵,清清必然会走山野荒僻的路,裴澈又担心她会被贼匪掳了去而无法脱身,故而,想着裴凌若能先一步遇到她,也总比她被宁天弘抓到好得多。

“再给裴凌送信,就告诉他陇西到处都是山贼流寇,让他顺便去剿了。

—【题外话】—

白天出门回来晚了,今天先一章,明天我来补加更~

0338第三百三十七章遇险(41000珠)公開2022-09-2600:40

次日清早,言清漓起来时陆眉没在屋里,昨夜之事她是有印象的,她记得陆眉深夜求老妇人让他们留宿,也记得他给自己擦身,还记得……

陆眉这时端着碗进来,见她正红着脸蛋坐在床上发呆,便问“醒了”

他放下碗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言清漓的脸更红了,“嗯”了一声,紧攥着手中的薄被“你我……我昨晚……我们是不是……”

明明昨夜与此刻都是清醒的,可昨夜她丝毫没觉得难为情,这会儿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眉听她结结巴巴的,再无法故作若无其事,一时也变得不自在了。

“昨夜的事错责在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该趁你糊涂时对你做混账事。”道歉的话已经演练了一早上,此刻却忽然忘了不少他正襟危坐在床边,眼睛仿佛被什麽给栓住了,最远只能看到她攥着被褥的手“若你愿意的话,我……”

原本想说“我会娶你,对你负责”,可话到嘴边,记起她曾说过今后将会伴在麟王身边,且他如今落魄到连让她吃一顿饱饭都不能,又有何颜面说出“娶”这个字。

他改口道:“若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

“谁让你收留外人的!”

屋外忽然传来咆哮声,将陆眉的话给打断了,接着又是“吱呀”一声门响,随后是乒乒乓乓的动静:“你居然还敢拿吃的给他们!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那……那人家给了足足五百两呢!给口吃的罢了,又不是什麽好东西……”

“蠢妇!你出去瞧瞧,陇西这地头现如今还有几个敢收银票的!都是要银子!要银子!”

昨夜那老妇说过,她儿早年失手将同村的人给打死了,儿子虽已伏法,但她夫妻俩在村里也待不下去了,这才搬到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来讨生活,好在背后那几座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没有山贼愿意来此扎寨,这麽多年也算安生。

据老妇说,她当家的昨日进山找食去了,再顺便捡点火石回来,而昨日下雪,许是被困在山里不敢动,老妇说这种事很常见,也并不担心,还说等雪停就回来了。

想必这就是回来了。

陆眉与言清漓对视的同时,一声怒吼在他们门外响起:“滚!俺家留不了你们!快滚!”

伴随着这句话,房门也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瘦高的六旬老汉手里攥着把锄头,气冲冲地闯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碗冒热气的树皮粉糊,老汉顿时胸膛起伏,转向他们二人后,就像是一口气憋在了胸腔里,气得说不话来,只能直眉瞪眼地盯着他们。

老妇紧随其后,面上很不好意思。

昨夜月黑风高,陆眉与言清漓又是一身狼狈,老妇也没注意看他们的模样,此刻都梳洗干净了,这才瞧出是这样一对俊俏又貌美的小夫妻,哪怕粗布麻衣,也掩不住龙凤之姿,乡野妇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姿容的男女,不由愣住。

言清漓忍不住咳了起来,她高热退了,风寒却没好,至少也得再休息几日才有力气赶路。

五百两不动心,那就一千两。

陆眉立即开口与那老汉商议,诚恳地道了些他们夫妻二人的难处,说等内子风寒转好,两人立刻就走,绝不长久叨扰,接着又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恳求让他们再多留几日。

妇人一听陆眉又要给五百两,登时双眼放光。

管他是纸是银呢,总比没有好啊!急忙劝说起那老汉,老汉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同意了。

……

许是看在银票的份上,老汉没有再来撵人,而老妇人的态度比之昨日也要殷勤许。

这一日,她不仅把自己屋里的厚被褥换给了他们,还不知从哪找来一只陈旧的汤婆子塞给了言清漓,并不厌其烦地嘱咐陆眉:“外头雪厚,你那小娘子的身子骨铁定吃不消,可千万别外出,就安心在这住着罢,啊。”

到了晚上,老妇人还十分大方地送过来两碗糊糊与两颗烤熟的野栗子,要知道之前都是给一碗,而这栗子,想必也是他们家中储藏的最好的食物了。

“白日那老伯还说银票是废纸,怎么就多给了五百两就转变这般大,难不成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言清漓等那老妇人出去后,摇摇头,轻喃了一句。

陆眉若有所思,对她说道:“你先吃东西,我出去瞧瞧。”

陆眉出去后,言清漓拿起桌上的黑糊糊直叹气。

这东西她早上喝过了,实在是难以下咽,但是这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并非人人都有得喝,她拧起两道秀眉,逼自己一勺勺喝下。

外屋,老妇人正在煮水,听到陆眉开门的动静,立刻站起来,笑得见眉不见眼:“怎的了?小娘子还需要什麽?”

陆眉也笑着回:“她无碍,只是叫我过来道声谢。”

老妇人忙摆摆手。

陆眉随意地扫了一圈,问:“对了,怎么一整日都没见老伯?”

老妇人的神情忽然有些不自在,转身将炉灶上冒热气的铫子取下,眼睛朝后瞥:“噢,这不是昨日空手回来的嘛,又进山去咧!”

陆眉没再多问,目光在厨房墙边堆着的筐子与锄头上停留一瞬,转身回了屋。

言清漓逼着自己喝下小半碗糊糊后,就真得再也喝不下了,那味道盘旋在口中令她忍不住反胃,用清水漱了三次口后才觉好些,刚钻回到被窝抱起汤婆子,陆眉就神色沉沉地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抱起她的厚衣裳:“我们赶紧走。”

陆眉能这么说就肯定有原因,言清漓顿时脸色发白,急忙下床穿衣,边穿边问:“出什麽事了?”

“亏了你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提醒了我,你可有发现,今早之后就再未见到那位老伯?”

他们东西不多,陆眉迅速整理好行囊:“我方才出去问过,那阿婆说他又进山了,可我瞧见筐子与斧头还在,若是进山,怎可能不带着这些东西?若我没猜错,他想必是认出了我们,进城报官去了。”

那阿婆一反常态变得友善,还不断叮嘱他们不要外出……听完陆眉所说,言清漓也立刻察觉出不对。

……

老妇人心里揣着事,一直心不在焉,不断起身去外头张望,第不知多少次回来时,忽然见那对小夫妻背着包袱推门出来了,这架势分明是要走!

老妇急了,忙上去阻拦:“你们要去哪?不能走!”

哪里还有白日殷勤善意的模样,陆眉将冲上来的老妇给推开。

她当家的早上回房就与她说了,赏金可是两千两黄金,是黄金啊!

老妇一屁股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却是追不上他们俩,不断在后头大呼小叫。

陆眉与言清漓向外跑,可是才跑出去没几步,就见林子里出现火把的光亮,还听到杂乱的踩雪声音。

最前头举着火把的老汉不断向身后的官兵保证着:“小的前日进城瞅了好半天通缉令捏!还想着这两个犯人长得还怪好看,印象深着呐!绝对不会认错!”

正说着,忽然听到自己婆娘的呼喊声,老汉抬头一瞧,就瞧见陆眉与言清漓正从他家门口出来,立刻指着他们大喊:“就是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0339第三百三十八章被困(41500珠)公開2022-09-2600:43

前头都是官兵,陆眉与言清漓只能转身向山里逃。

山路陡峭,越往山上风越大,雪也越厚,并且却如那老妇人所言,这山光秃秃的,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月光洒在白雪上倒是分外明亮,都无需火把照亮就能瞧清人了。

这种积雪山坡十分难行,陆眉带着言清漓也很难使用轻功,所有人都差不多,他们俩跑得慢,后头也得追不快。

不过,官兵都是陇西当地人,想来对这种恶劣的山况比他们熟悉些,加之还有那老汉带路,肯定比他们快。而言清漓体力本就不如男子,又生着病,他们与追兵之间的距离便越缩越短,眼看着有几个跑得快的已经追上来了。

“你快走先不必管我了”

意识到自己真成了累赘,言清漓催促着陆眉自己逃。

陆眉充耳未闻,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言清漓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不会有事,他们抓了我也就是将我送回盛京,哥哥他们一定都在找我,到时会想法子救我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宁天弘不见得会将捉到她的消息放出去,可陆家就剩下陆眉一个了,陆夫人临终前又将陆眉托付给她,她实在不想害死陆眉,倘若只有他自己,应当可以脱身。

谁知陆眉却将她往前用力一推,喊道:“你继续往前跑!我就来!”

他转身,三两下先解决了第一个追上来的官兵,又踢了一脚,那官兵便叽里咕噜地滚下去,将后头不少人给撞倒了,之后他又如法炮制,将后来几个也给踢了下去。

言清漓跑出去一段后回头看,忽然见那老汉捡起一名官兵的刀,悄悄溜到了陆眉身后。

许是常年进山出山,那老汉很灵巧,步伐也轻,陆眉忙于对付官兵没能及时察觉,等发现时,那老汉已经铆足了劲儿挥刀朝他砍了下去。

陆眉将将避开头,肩膀却得遭殃,可就在那刀锋还差毫厘劈到他肩上时,那老汉忽然怒瞪着双目,惨叫一声倒下去了。

背后,言清漓气喘吁吁地拔出匕首,朝陆眉笑了笑,却见陆眉盯着她身后,瞳孔骤缩。

下一瞬,脚下开始震动,地上的雪也开始纷纷向下滑,低低的轰隆声传来,言清漓赶紧回头看,只见一股漫天飞舞的白浪正汹涌狂奔下来。

“雪……雪流沙!是雪流沙!!”

底下的人也不追了,纷纷没了命似的逃。

言清漓从未见过雪流沙,一时被这震撼的景象怔住,陆眉则慌忙拉起她向侧边跑。

雪速极快,卷起山坡上的大小碎石跟着飞泻而下,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地上的雪大片大片向下掉,人也被冲着往下,根本来不及跑出去了,陆眉将她扑抱在怀里,两人被一同卷进雪流沙中向下滚去。

落石几乎都砸在了陆眉身上,若一路被冲到底,必会被厚雪掩埋,绝无生还可能。

陆眉勉强睁开眼,飞雪如砂砾打得眼球生疼,他隐隐看到山腰处好像有块大石巍然不动,他脚下发力,努力朝那处去,谁知好不容易到了跟前,那大石块也没能撑住这巨浪般的雪瀑,可两人也并未继续向下滚,而是忽然失重,落进了一道山缝。

落地前一瞬,陆眉抱着她猛地转过身,后背朝下,巨大的撞击力令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山缝被那巨石给卡住了,积雪没有掉下来太多,言清漓趴在陆眉身上没有受伤,但也是浑身都疼。

她睁开眼,朝上望去,发现他们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月光从洞顶的缝隙微微照进来,她赶紧将陆眉头脸上的雪擦干净:“青时!青时!”

陆眉很快就转醒,那么厚的衣裳都被滚石刮破了,身上有十来处的血口子,言清漓想给他瞧瞧,他却不急,踉跄着起来查看这个山洞。

山洞不大,却很高,也没有出口,原本应是密闭在山腹中的,结果地动时洞顶裂开了道口子,这才暴露出来,可那唯一的裂口如今却被巨石给堵住了,只余细小缝隙还能透光,人却是无法出去的。

陆眉以轻功腾起,因为顶部没有着力点,试了几次都无法推开那块巨石。

巨石仿佛不是压在出口,而是压在了她身上,言清漓这回真是精疲力尽到极限了。

不仅是身,还有心。

穷途末路之下,包袱也没有随他们一块掉下来,不过就算掉下来也没用,里头只有几张陆眉昨日低声下气与人商量许久才换来的饼,当时因为阿福的事没来得及吃,此刻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多那几张饼也不过是晚几日死罢了。

况且……

她摸了摸自己再度发烫的额头,感到一阵眩晕,剧烈咳嗽起来。

陆眉赶紧回来,她硬撑着叫他不必担心,可她知道,风寒拖了许久都没服过药,又高热反复,如此下去可不太妙了。

……

山洞里又黑又冷,渴了饿了就吃落雪,不知被困了多久,许是一日?两日?还是三日?

言清漓浑浑噩噩的,自己也分不清时辰了,只记得陆眉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出去的法子,头顶时常会传来他发力的闷哼声,又能听到他用石块与匕首砸石壁的声音。

她睁开眼,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模模糊糊地看到陆眉飞身落地,便轻轻唤他:“青时……”

一开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喉咙疼,声音也哑得厉害,就像当初被苏凝霜毒伤了嗓子时那么难听。

陆眉身上的厚衣裳不是垫在她身下就是盖在她身上了,他自己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听到她的声音,他急忙赶紧过来,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熟练地用融了雪后湿润的手指轻轻搓揉她干裂的唇瓣。

“清儿,你瞧这是什么?”

怕她忧心,他决口不提困境,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变出两颗野栗子来,笑道:“离开那老妇家时,我顺手将这两颗栗子给揣了,却忘了此事,直到方才才发现。”

言清漓没看那两颗栗子,而是看到了陆眉满是伤痕的掌心。

这是一双能书会画的手,也不知今后要留下多少疤痕。

陆眉将栗子壳剥开,塞了一颗进她嘴里,栗肉已经干瘪,却是这山洞里的美味,他又要塞第二颗时,言清漓轻轻摇头:“你吃,我吃不下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许留着。”

陆眉正要将栗子揣回去的手停在了半途。

她声音沙哑微弱,语气却不容分说:“你现在就吃,否则我要生气了。”

陆眉无奈,只得在她的视线中将栗子放进自己口中。

言清漓这才笑了,她靠在陆眉怀里,身体虚弱无力,明明周身滚烫,却冷得厉害,若是能再亮些,就能看到她的脸色此刻已经白到像一张纸,毫无血色。

她是医者,她自己的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不知是死过一次了,还是因为有人陪在她身边,她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忍着喉咙疼痛说道:“青时,我怕是快不行了,等我死了,你咳咳……你就……”

她至今想起那样的事情都还在牙齿打颤,强忍着心里的极大不适:“你就效仿那些流民……趁我尸身没有腐烂时,以我充饥,一定能撑到逃出生天那日……”

0340第三百三十九章绝处逢生(42000珠)公開2022-09-2600:46

句句不提喜欢,却句句都是喜欢。

这番话,已经比他亲口说出“我心悦于你”,更能证明心意了。

可是,什麽叫除你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你有过的女人何其多,言清漓想了想,觉得陆眉的言外之意,应该是今后除了她以外,不会再碰旁的女子了。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又笑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从风流多情的陆大公子口中听到这样郑重的承诺。

上一世,她被情所负,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世,老天却补偿了她,让她得了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儿们的真挚感情。

也算值了。

可她最大的心愿尚未实现,不甘心,也不放心。

“不,我想你逃出去,其实是有私心的咳咳……”

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说了,她忍着再度袭来的晕眩,扣着陆眉的手不知不觉使了些力:“你听着,我其实叫楚清,我爹是太医楚道仁,青时,若你真想对我好,就一定要活着出去,辅佐四殿下登基,让他……一定一定不要忘记为我楚家……正名……一定一定……他答应过我的……让他兑现……承诺……”

楚清……

医女姐姐,请不要连名带姓称呼我陆眉小公子,你可叫我陆小公子,或是青时小公子。

那女子讶然,随后展颜笑道:“那好,不过小女可担不得公子一声‘姐姐’,我叫楚清,就请小公子唤我楚医女或是楚姑娘吧。”

陆眉浑身一震,低头看向她。

而她已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晕厥,却仿佛有股执念在支撑着她,即便晕了也在不断喃喃:“帮我转告四殿下……正名……一定一定……要给楚家正名……”

陆眉无暇继续深思,急忙又飞身而起。

推不开巨石,他就拼命抠扒凿那道能透光的缝隙。

经过他连日来的努力,这里已经被他扩大了一些,只要再大一些,再大些他就能钻出去了。

没有立足点,每次上去只能让他凿两下就会掉下来,他也不知疲倦,不断落下又上去,直到正午的日光已经变暗,那缝隙终于勉强能通过人了。

陆眉再度腾空,先以手掌抓住洞外的地面,洞口依然小,成年男子想要钻出去很是吃力,他低声怒喝,堵住洞口那块巨石的尖角将他后背刮出又深又长的血痕,他依然不松手,绷着那股力,终于探身到了洞外。

清透的气息钻入鼻腔,直入肺腑,此刻已是傍晚,外头又下起了雪,陆眉没有休息,又立即想法子将那块巨石给移开了,之后急忙跳了下去,背起言清漓,将她带了上来。

“清儿,别睡,我们出来了……”

背上的女子轻得没有重量,仿佛一片随时要飘走的羽毛,即使她不回应,陆眉也不断与她说话:“你的心愿你自己去达成,那些话也要你自己去同麟王说,我是不会替你转告的,所以,清儿,你快醒醒……”

言清漓迷离之际一直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可在听到陆眉说不会帮她时,忽然急火涌上来,眼皮居然睁开了一道缝隙。

大雪纷飞中,她趴在一面宽阔的脊背上,看不到男子的脸,只能看到他染血的裤脚。

积雪深深,他背着她,小腿整个没入进雪里,一步一步,顶着风雪艰难前行,仿佛下一瞬就要跌倒,可双托着她双腿的手却十分有力。

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但她十分笃定,无论多难,这个人都绝不会丢下她离去。

“清儿,你别睡,你若睡了,那我也不走了,麟王若见不到你,等他当了皇帝,三宫六院,岂不是很快就将你忘了?那时他一定不会再白费心力去替一个死人完成心愿。”

陆眉声音微微颤抖,不断刺激她,生怕她散了那股执念。

言清漓轻轻“唔”了一声:“我没睡……”

说完这句,她就又没了动静,可这也给了陆眉很大的动力,他又惊又喜,急忙又加快步伐。

天完全黑下时,陆眉终于走出了山,走上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他背着她又走了许久,自言自语到口干喉咙痛,身后这才传来马蹄声,他急忙回头看去,是辆马车。

陆眉急忙将言清漓轻轻放下,拿出匕首,打定主意做一回恶人用抢的,说什么也要拦下这辆车。

果然,那驾车之人似乎发觉他是要抢车的流民,挥动马鞭反而加速了,可那流民功居然迎着马车跑过来,且功夫极佳,到了近前,还身形一晃落在了车上。

驾车的年轻男子还欲挣扎,却不是陆眉的对手,陆眉抢过他手中缰绳,立刻勒停了马车。

“下来!”

他还需要将言清漓抱上车,怕他们趁机逃了,陆眉将匕首架在那男子的脖子上,让他也跟着一起下来。

见陆眉居然是为了一名昏迷的女子抢车,那年轻男子立刻明白他绝非恶徒,忙道:“还请侠士收刀,我答应定会带你们一起走,车内坐着内子,她身怀六甲,实在经不得吓。”

话落,车内的年轻妇人就挺着肚子下了车,那男子脸都白了,连忙喊道:“阿烟回去!”

那叫阿烟的妇人却依旧急急向这边小跑来,不断恳求:“求好汉莫伤我夫君!你要什麽我们都给!不要伤我们性命!”

跑到近前,看清陆眉的脸时,这妇人求饶的话忽然戛然而止,并倒抽一口冷气。

“……公子!?”

陆眉方才就觉得这妇人声音有些耳熟,此刻听她这么一喊,才转头好好看了看。

这一看,他不由怔住:“你……你是莺歌?”

0341第三百四十章他是正人君子公開2022-09-2900:06

四日后,凉州,铜流县。

木柴在火炉中跳得噼啪作响,速速还闻到了一股醇香的味道,言清漓实在累得不想睁眼,可闻着那香味还是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先是阵阵虚白,片刻后才模模糊糊地看清了雕花木床边系拢着的靛蓝色帘子,帘帐外的不逮处,有一名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正扶着后腰,动作缓慢地向地炉中夹了几块柴,随后又将炉上温着的一只小碗取下来。

香气就是从那碗中飘出来的。

莺歌端着碗转身,忽然见床上已经昏迷了四日的女子睁开了眼,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她顿时激动得险些将碗给摔了“言姑娘,你醒了”

头依然有些沉,可除了饥饿感外并没有浑身酸痛的乏力感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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